第66章 须弥城(2)

“滴答”,“滴答”,水珠颗颗从发尾落下,划过白皙的身躯滚落至地面的瓷砖,流浪者失焦地凝视着浴室内的水汽,机械地将手中的泡沫附上长发。

大脑中无限循环的记忆令流浪者斩钉截铁的反驳越发无力,唯剩喃喃自语。

同样憎恶得想挫骨扬灰的对象,一个与之虚与委蛇,而另一个却是...如无理取闹的‘小孩’幼稚地试探着‘大人’有多爱他。

流浪者的手坠落,扯到了头发,泛起的丝丝疼痛使他清醒了点,轻轻抬眸与水中的倒影对视,紧绷的大脑终于有些舒缓,双眸中的这份恨意从未有过一丝消减。

他定论道:“不过是这四百多年的习惯变成了本能。”

所以才会毫无知觉地做出如此荒谬可笑的举动。

得到这个结论神色微缓,流浪者脚尖拂开自己水中的倒影,没入冒着热气的水池中。他眉间舒展,若有若无地思索着如何灭除这些本能,食指下意识搅着长发。

突然好似寒风入侵,四肢一僵,看到...是谁?

流浪者百般抗拒,余光仍是落向水面。

相似的刘海,如出一辙的脸,以及,飘散至手臂的一袭紫色长发。

不是的,他恨的是他,是那个不管对他有多温柔,却从未为他停留,一而再再而三选择抛弃,如今这番假惺惺的他。

流浪者反复摇头,频率越发急促,双手胡乱地抓住了头发,而双目早已合上。

“哈,哈。”他失声而笑,空洞地看向前方,手缓缓垂下,摊于视野内像毫无缘由被清水染红。

流浪者扭头看向左手,狂妄可笑,又愚不可及,被活生生戏耍了数百年,还牵连了本应该寿终正寝的他们,在那片腐烂土地里被痛苦与绝望淹没。

他扭头看向右手,不自量力,又一无是处,殃及那个人偶,还凭自己一己私欲,将对方一次又一次推进深渊。

当它们靠近面颊时,阵阵灼烧传来,流浪者才意识到,这是火焰,而不是鲜血。

他颤抖地踏上了瓷砖,越过架子扯了件长袍披在身上,口中呢喃着:“还有...还有没有完成的事情。”

如扑朔翅膀的飞蛾在微弱的月光下奔跑,一步,一步,直到跌落进国崩的怀里。

“...没事,没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想。”轻柔的声音响起,国崩又一次对他怀里止不住哆嗦的流浪者低语着,这份战栗仿佛传递到了他身上,连按了好几下才将灯打开。

他如融进血肉中般的力度将依靠在他身上的流浪者牢牢抱紧,逐渐拍抚着对方的背,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贫瘠的话语:“没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想。”

通明一片的光透过眼睑照了进来,肌肤相贴处传来了对方温暖的体温,拍在他肩膀上微微的震动与那个声音组成了旋律,被水汽压着的睫毛动了动。

是的,都是这个人偶的错,让他重蹈覆辙地明悟着这些,挣扎于这些。

流浪者自嘲地勾起了嘴角,这个人偶绝对知道,而他也绝对知道。

如今的一切,也绝非,第一周目。

而能记录所有世界线的他却对此毫无印象,且一无所知。

流浪者睁开了双眸,双手更紧地锁住了罪魁祸首的腰,这个永远在违反约定还节外生枝的人偶。

那,陪他一起去死,这么简单的事情,总做得到吧?

流浪者一声轻笑,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凳子上,他指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抬眸看向国崩,点出:“难受。”

国崩拿了条毛巾并随手倒了杯热水递到流浪者手里,流浪者吹散了瓷杯冒出的热气,浅浅喝了一口,在对方揉擦他头顶随着摆动中漫不经心道:“你的养育方式有问题,害得我软弱不堪。”

“你不需要坚强,也不需要磨难。”国崩将流浪者胸前的长发撩到手中擦拭,“麻烦着就够了。”

流浪者动作一滞,就是对方这种态度越令他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心知肚明不管怎样,对方绝不会离开。流浪者继续摇晃瓷杯,对此评价:“还无赖。”

明明有千百种解决办法却像是迫不得已,以那威胁给了自己一个待在这个人偶身边的借口。

流浪者仰头看向国崩,映入的脸令他微微蹙眉,随即扭曲地笑着说出:“哭的时候不应该安慰他,不然他会一直哭。”

“还没擦干,别乱动。”国崩并没正面回复流浪者的话,反而摆正了对方的脑袋像在做什么精细的工作。

等到对方看似冷静了,几分乖巧地喝着水,他将毛巾扔到一旁的桌子上,双手环上流浪者的脖子,下巴搭在头顶上,徐徐说:“他可以一直哭,哭的时候即便吐出恶语,即便隐瞒欺骗。”

国崩握向流浪者的手:“即便划下伤痕。”

“他可以一直哭,哭到他不想哭的时候。”

流浪者咻的一下扒开了国崩的双臂,将瓷杯怼到国崩面前:“冷了,重新给我倒一杯,不要热水,寡淡无味。”

随后他便翘起腿,观察着拿起一样又放下一样,犹豫要泡什么的国崩,嘴角微扬,终于好心提醒:“越苦越好。”

热水倒入,苦涩的清香在房间内荡开,流浪者直勾勾盯着向他走来的国崩,双手接住茶杯,垂眸间思绪远溢。

他们今后能通往的道路只有一条,听到了那段话恨意不消散反得寸进尺越发浓郁的他,无止尽地伤害着不管怎样都纵容,又唯一一次从未抛弃过他的对方,直至终点。

流浪者抬眸看向面前等待他评价的国崩,笑意似乎被这份茶染上了苦味,落下两字:“好茶。”只是,有点太苦了。

他会一边推开这个人偶,一边拉近... 一边让他给予更多,一边毫无顾虑地伤害。

最终,他会对这个人偶亲手划下一道深得见骨的伤痕。

而令他深恶痛绝的那张脸,想必也会呈现痛苦吧。

瓷杯里竖着的茶根落到底部,流浪者向眼前这个仍目不转睛地注视他的人偶,低喃询问:“...我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是祝福。”国崩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

流浪者,没有亲人,没有故乡,没有目的地,便不会经历他那般痛苦的过去。

“是么,哈,哈哈,是么。”流浪者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答案被逗笑,连弯着的双眸都浮出了一层水气,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这次的实验,我,不,准,你,参,加。”

目中的人偶一下子僵住,流浪者笑得越发灿烂:“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你一律不能监视,调查,干涉我在这个国家的任何行动。”

“或许你很有自信能把我永生囚禁起来,而我也很有自信消失得一干二净。”流浪者不再坐于凳上,他站起身附在国崩耳畔,低语道,“知道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机会。”

而对方迟迟没有回应,流浪者轻轻拍了拍国崩的脸,再度:“你的回答是?”

“...好。”

下一秒,流浪者将茶杯搁置到桌子上,转身离开这个通明一片的房间,迈向走廊的漆黑深处。

我放你自由,而与这留影机内一并无意义的时光,我都还给你。

“等等!”国崩下意识拦截却说不出什么,在对方不耐烦的神色下,最后指向了自己脑袋,艰难地吐出,“头发还湿着。”

头发一瞬被火元素热干,绝望弥漫上身躯,国崩的大脑早已断层,无可奈何地徘徊着,为什么是火?为什么非要给他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应该的吧?”声音从远处飘来,绕着丝丝烧焦的味道。

国崩一下子瘫坐到了流浪者曾坐过的凳子上,不知何时怔怔点头。他拿起了对方喝过的瓷杯,细微得若有若无:“...好茶。”

他到底错在了哪里?过往的旧账?信泄露了?答复错了?...国崩一一排除,这一切都配不上对方这次设下的惩罚。

他又喝了一口冰冷得唯剩苦涩的茶,握着杯柄的手轻微抖动,无声地默念着,对方一定给出了暗示,他一定能够明白。

他一定能够明白...

而流浪者凝视着面目全非的手臂再次添上了一道焦痕,腐烂的不只是对方,更是他。

他向来都知道一个过于轻便的办法,对付那个既不能拒绝他,又连‘我很不安’,‘我好害怕’,‘留在我身边’这么简单话语都无法直说出口的人偶。

冷漠的命令与离开他的威胁,就能让对方动弹不得。流浪者浅笑着,而新增的疼痛也没能覆盖身上未有源头的撕裂感,他只是说:“必须要清除这个本能。”

与此同时,“咚——!”茶杯半空跌落,水花四溅于桌子上,国崩神色骤然欣喜,疯了几分。

他什么都没做错!所以这一定是对方为了他而故意远离!一定!

零散的白色瓷片在灯的照射下夺目耀眼,国崩被此吸引了目光,难以挣脱。吃到讨厌的食物稍稍丧气的流浪者,爱撒娇又任性的流浪者,一味地依赖他的流浪者。

绝不会伤害他的流浪者。

一定?

国崩慌乱地跑到挂着外衣的架子处,胡乱地翻找着直到被凝胶包裹住的松果出现,他握上完好无损并经常抚摸泛起光泽的它,呼出了一口气。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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