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捡到十一只小鸟

我让阿叔回去向阿爹转达我们在归离集遇险的事;另一边的商队也已失了再前进的心思,简单休整过后便打算立即跟着阿叔启程回到遁玉之谷去——而我则被魈一路护送至一处偏僻的村落间:这里聚集着大部分受伤的人,甚至还有的已经身染魔气,奄奄一息。

归终端坐于木屋之中,手边堆满了半展的机关图纸。她微微拧着眉头,多日来的奔波辛劳让这位魔神看上去疲倦了不少。但她一见到我,虽感意外,却还是很快露出了一个微笑:“小阿檀怎么来了?”

此次一路过来,我已看了不少黎氓流离失所的落魄状况,也亲手为不少受伤的百姓包扎疗伤。魈其实是不赞成我来帮忙的——这里实在太危险,魔神残秽遍布整片归离集,连日的战火吞噬了百姓的家园以及摇曳多姿的琉璃百合;若非摩拉克斯率领众人及时相助,归离集又会是怎样一番生灵涂炭的场景?

我不敢再想下去。

大举进犯归离集的暴食之魔神别西卜率残部溃逃至天衡山附近,正处于附近的璃月港便是他们的下一个袭击目标,魈也是因此才匆匆赶回璃月港。我曾劝他先回璃月港去,但他说璃月港目前还有余下的夜叉一族镇守,坚持送我到了归终身边后才肯离开。

临走前,魈反手握住我的手,垂下眸子嘱咐道:“待将流民引导至南部居所后,你就待在原地;若是遭遇魔神袭击,不要恋战,立即离开。帝君已派人在天衡山附近搜查魔神痕迹,尘埃落定后,我会送你回去。”

我拍了拍他的手,表示自己绝不会冲动行事后,他终于转身回了璃月港。而我站在檐下看着那道身影如芥尘般越来越小,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归终笑吟吟地看着我有些窘迫的神情,道:“小阿檀如今长大了。”

这是她第二次说我长大了——那日在遁玉之谷初见,她就说过这样的话。我立即抓住机会,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问道:“归终大人,您可还记得我母亲?”

归终颔首,示意我不必拘礼,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说阿娘是为了遁玉之谷才身陨的。阿檀想知道,阿娘最后身归何处?为何阿爹只立了衣冠冢?为何阿檀从未见过阿娘的尸首?为何当年的事,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的问题像钢珠似的急急地抛出,归终则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焦急的模样,眼中捎带着神明在看见座下子民走投无路时特有的慈悲。

她反问我:“你可知晓遁玉之谷的来历?”

我点了点头:西边荒原的天星碎片在璃沙郊砸出的坑洞造就了遁玉之谷的地形——这是我在喝醉的叔叔那儿听来的,至今记得很深。

归终微微一抬眼:“遁玉之谷的魔物猖獗,你阿爹率众人在遁玉之谷很难建造城邦。四周邪祟瘴气随处可见,但你的阿娘却仿佛天生便能同它们共存,便帮着救助了许多无辜的百姓——也是因为你阿娘,你阿爹才拥有了仙缘。”

“她确实是为了保护城民而牺牲的。”她叹了一口气,“但是小阿檀,你要知道,无论是人是神,以哪种形式死去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前曾留下的东西。”

归终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胸口,她笑了笑,眼中划过柔软的神色:“譬如爱,譬如你。”

连绵的阴雨宛如无边蔓延的愁思,打湿了我的裙裾。这样潮湿的天气,伤口最易感染。我如今留守归离集已一月有余,归终在接到摩拉克斯的飞书后为我描述了天衡山近日的战况——暴食之魔神至今仍未被剿灭,而是狡猾地通过挑起一次次规模并不大的战争来壮大自己;魈及其他几位夜叉大将几乎每日都在与魔物缠斗,摩拉克斯坐镇璃月港警惕海中魔神的来犯,几位仙家则仍在搜寻魔神别西卜真身的踪迹。

林林总总看下来,我们猜测璃月港不日后必会爆发一场死斗。

暴食之魔神是通过蚕食生命力来壮大实力的魔神,不仅是敌军,若是遇到棘手的状况,他也会牺牲自己的座下来换取逃命的生机。此时,近在咫尺的璃月港万千条凡人性命就摆在眼前,对暴食之魔神而言,无疑一块巨大的香饽饽;正因如此,如今暴食之魔神虽看似受到岩神摩拉克斯的掣肘,但其危险性仍不可小觑。

归终不善武斗,几乎每日都与我待在一起商讨安置流民的法子。有时候我们也会一整天说不上什么话——大多是她埋头苦心钻研机关图纸的改造,而我沉心配置安神补血的药方。一日日下来,归离集的凡人几乎都已经南下前往新的庇护所,只剩几位忠心耿耿的老人还坚守在归离集。

趁着夜风袭来的空档,我搬了条椅子坐在她的身边看在雨中凋零的琉璃百合。雨中落花失了香味,我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这片曾出现于我梦中的土地,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感慨的话来——阿爹确实没有唬过我,外头弱肉强食的世界,比起他口中单薄的言语实在太残酷、太残酷了。

归终说:“等到来年琉璃百合重新开满平原,我会让归离集的子民们回到故乡的。”

她真是一个善良的好魔神。这些日子我看着她为了归离集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还分心支援璃月港,偏偏身边只有我这个力量单薄的凡人能帮帮她——若是连我也不在,那她得多孤单啊!阿爹送了飞书过来嘱咐我在归终身边好好呆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回遁玉之谷。

我是凡人,身上有着斩不断的凡尘羁绊。如今我身在归离集,尚有阿爹给我写密密麻麻的千字叮咛,而归终身为尘之魔神,大家都只希望归终大人能保他们平平安安的,又有谁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陪她坐下来聊聊天、说说话呢?

我知晓归终其实是个爱笑的姑娘,只是近日因为归离集的事,笑容不自觉变得越来越少了。就在我们絮絮叨叨聊天的时候,一封飞书恰从南边寄来:魔神别西卜已经率领部下正式向璃月港出手,天衡山附近尸横遍野。

我一愣,没有料到魈也会特意托话过来。

魈身为帝君座下的降魔大圣、护法夜叉,自然是走不脱身的。因此他的话权由书信驿使代笔:希望归终能带着我逃远些,护我周全。而飞书剩下的笔墨都是帝君要交付归终的事宜,只有一句话是留给我的——如今魔神大战,在外切记当心。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死小翠,知道让归终当心我的安危,自己在那边的情况却和摩拉克斯一起瞒着,一个字也不同我说!

天衡山战况愈演愈烈,我和归终却迟迟没有收到第二封战报。如今子民安顿了下来,我和归终即日便要启程护送最后一批百姓离开。夜雨透人心,只是那时的我们以为这场雨不过是天晴前的一阵孤凉,却不曾想,它竟是风暴即将席卷而来的前兆。

那日黎明破晓,是我第一次见到暴食之魔神的真身。

我从未想过魔神别西卜的真身竟会悄无声息地到这里来——天衡山的暴食之魔神分身依旧在同众仙家、众夜叉缠斗,谁也没有料到这出调虎离山之计。他降临归离集的时候犹如鬼魅入世,风雨倾盆而下,在发现我和归终后,立即驱动了汹涌的元素力朝我们袭来。

归终挡下攻击,一把将我推离出去,喝声道:“带他们走!”

我骑着马,带着最后余下的几位流民往南境狂奔而去,雨灌满了我的衣领、鼻眼,但我不敢停下来休息哪怕一分一秒。魔神的余孽跟着我一路靠近南部的临时居所,我发觉的时候立即勒停小马,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声道:“你们往南边走,很快就会有接应你们的人。”

他们流着泪问我:“流檀大人,你要去哪里?”

我只说:“我不能陪你们到那里去了。”

魔神余孽是追随着我而来的,我不能将归离集的百姓暴露在他的面前;另一方面,若是归终溃逃需要接应,我也不能抛下她独自离开。这么些天来,我早已将她视为知心好友了——她总是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我像天地间心思最纯净活泼的鸟雀,还将改好的机关图纸展示给我看,不耐其烦地给我解释其中机关的奥妙...

我怎么能抛下她呢?!

我学着阿叔的样子,用剑在马身上狠狠拍了一下,立即转身往回跑去,一路念叨着小翠他们的名字,希望他们能马上发现端倪前来支援——但我也只这样的概率实在太渺小、太渺小;天衡山的战事不知何时才能平息,加上海中魔神也就着这次的暴乱蠢蠢欲动,摩拉克斯要再顾及这里已是分身乏术。

然而还不等我靠近归终所在的方位,便见漫天的沙尘飞扬,所有琉璃百合顷刻凋零,尘世之锁的光芒却在空中越来越亮。雨终于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刮得人生疼的砂石雨——我看见天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看见布置在周围的仙家机关全部损毁,终于知道这样奇异的天象究竟意味着什么。

归终...归终...

强烈的恨意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在我的胸口迸发出来。一只暴食之魔神魔神座下的余孽带着重伤冲出了中心的沙尘龙卷,一见到我便尖啸着朝我伸出锐利的爪牙,我提剑格挡,一股极为强劲的火元素突然从剑身上爆出,像是一只疯狂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裹挟着锋利的宝剑削下了余孽的半边身子。

我看着那突然降临的火系神之眼,只觉得整个胸腔都疼得发慌。随即而至的是两股交杂在一起的魔神余威——魔神身死后,魔神余威会以残骸为中心向四周爆裂开来,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我护在身前的剑“铮”地一声碎成两截,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在渐小的沙尘中看清了归终的遗骸:她至死都在保护归离集的一砖一瓦,伸出的手宛如母神宽宏的怀抱,笼罩身后的归离集。

她的尘世之锁掉在地上,一旁是魔神西别卜的遗骸——他是和归终同归于尽的。

我在魔神余威的作用下喷出一大口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若真是噩梦该有多好,待我醒过来,我要拉着归终去琉璃百合花田里放风筝,她说过想和我一起放风筝的。

我身子后仰,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般直直从马背上掉了下去。梦中归离集清透的天、盛开得格外美丽的琉璃百合,回头看着我笑的归终,终究全部化了虚无的泡影,离我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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