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站了一会的指挥官挣扎着爬上了距离她最近的一块礁石，这种海边的礁石经过经年的冲刷，所以形状不如河边的石头柔和，她先是用一种双腿贴着礁石的动作说不上是跪在礁石上也说不上是坐在礁石上，然后她就这样回头看向凯亚。
“怎么样？”指挥官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凯亚问。
“什么？”凯亚没有明白指挥官的意思。
“……”
凯亚很清楚地从指挥官的脸上捕捉到了错愕又失望的瞬间，接着指挥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礁石上。
坐在稍微高一些的地方好像也没给她带来什么正面的情绪，她盘着腿托着下巴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他们来的时机并不对，这个时候的月亮已经升到了另一侧，现在的海上没有月亮，只有月光。
海水慢慢吞噬了海岸线，然后又退回到原本的位置，指挥官回过头，面容湮灭在黑暗中，大海反射的粼粼月光只是她衣服上流淌的花纹，却克制地未曾入侵她的面庞。
如果那道月光真的映在她的脸上又能怎么样呢？
凯亚这么想着，看到指挥官动了动，那道鳞片一样的月光从她的脖子迎上了她的右眼，一瞬间穿透了她酷似璃月人的棕色瞳孔，那一瞬间一道金色的光彩从她的右眼迸发出来，她又动了动，金色熄灭了，月光退回到她的衣服上。
夜间的鹰翔海滩海风会吹起人的衣服和头发，可此刻黑暗中的指挥官就像是个不受海风影响的雕塑，她仿佛立在礁石上的黑色剪影，那一刻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凯亚只在西风教会用于传教的唱诗词中看到过的姿态。
好像是叫……悲悯？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玩笑话，却在那之前，指挥官开口了。
她问凯亚：“世界的真相，你觉得是什么？”
凯亚心里沉了一下，但还是和平时一般，用开玩笑的语气反问她：“你什么时候和我们的调查队关系那么亲密了？”
“调查队长……”指挥官一时没有想起来他说的人是谁，思考了一会才不太确定地问，“阿贝多？”
凯亚点头，笑着说：“对，就是阿贝多，你的记性很好，他是炼金术士，也很喜欢研究世界的真相这种东西。”
“那他研究出来了吗？”指挥官问，声音平静。
“应该是没有吧?一会我们去龙脊雪山找他问问不就知道了？”凯亚语气轻松，但直觉指挥官并不打算真的去问阿贝多。
“不用了。”
果然，凯亚心里暗想。
“而且我想问的是你，不要转移话题。”指挥官说。
她说这段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和海浪一样柔和，虽然面容掩藏在黑暗里，但是凯亚知道她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世界的真相……
这种发散性太强的问题经常能轻易暴露一个人的本性，所以他很多时候情愿转移话题也不想把这种看起来有些虚无的问题当作话题讨论。
所以他摊开手，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我还是太愚钝了，这种问题，就不要为难我了，指挥官。”
月亮此刻在他那一侧，所以当他摊开手，怀里就盈满了月光，浅色衣服在月光下就像泛起薄雾，映射得发梢都在不动声色地发光。
指挥官动了动，她换了个姿势，从坐着变成趴在礁石上，鳞片般得月光斑驳着印在她的脸上，她就像是被外物切割成无数份的工艺品，这个精美的工艺品伸出双手，捧起了凯亚的下颌。
她在海风里待太久了，凯亚的皮肤接触到指挥官的手指的时候，心里闪过这个想法。
没有多少经过高强度训练的柔软的手掌柔软得像绽放在摘星崖顶端的塞西莉亚花，即便是无意间划过脖颈，都会带起一阵从脊骨自下而上传递而来的香甜的痒。
凯亚配合地抬起下巴，对着指挥官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指挥官微凉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他的脖颈，食指的指肚不带任何压力地拂过喉结的时候，凯亚终于无法克制生理行为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想？”
他好像听见指挥官说了什么，回过神看到指挥官正等着他回答。
“什么？”凯亚抬起手反手捏住指挥官的双手，那双冰凉的手被他捏在手心，指挥官挣扎了一下，被他有些强硬地压制住了，他抬起头笑着问她刚才问了什么。
“我说，是想不出答案，还是不想说出自己的答案。”
指挥官在礁石上居高临下的看向他，波光在她眼里就像是泪痕。
凯亚轻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他的鼻尖就这样轻易地抵在指挥官的鼻尖，鹰翔海滩还是太冷了，她的指尖是冷的鼻尖也是冷的。
“是后者，”凯亚低声说，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他的语气里居然有几分得意，他自己反而愣了一下，那一刻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看着指挥官的眼睛，反而没有继续掩饰，而是反问她，“你呢？指挥官？”
他把指挥官的手逐渐拉向自己，那只是下意识做出的行为，他甚至需要事后反思才能回想起这种行为所代表的含义。
此刻他只知道步步紧逼，寻求一个答案。
“指挥官，你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吗？”
“世界的真相，是愚人众的联盟？”
“还是女士的消湮？”
他顿了顿，凝视着指挥官的眼睛，她就这么低头趴在礁石上看着他，就好像他问的问题都是一个孩子青春期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阴郁。
他张了张嘴，勾起一个笑容，继续说：
“我知道了，”凯亚低声缓慢道，“你只是觉得，我们，全都是蝼蚁。”
他松开抓着指挥官的手，笑着等待一个恼羞成怒扇在自己脸上的巴掌。
指挥官眼睛里的确闪过了讶异，但是她没有因此愤怒，她就像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在双手被解放的下一秒，抓住了凯亚的衣领。
期待中的巴掌没有如愿降临，仿佛一个会带来疼痛的巴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惩罚，指挥官给予的真正的惩罚，是一个冰冷的吻。
凯亚没有像大多数文学作品里一样，用闭眼来迎接这个本应享受的吻，他那只没有被眼罩遮盖视线的左眼看着指挥官长着一层并不明显的白色的绒毛的耳朵，很想伸手摸一摸，想看看那只红红的耳朵，是不是像它看起来一样滚烫。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隆隆跳动，震耳欲聋，啸叫着就像龙脊雪山山顶千年不散的凛冽的风，是情更多还是欲更多他已经分辨不清楚了。
眼睛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遮挡，缝隙中隐隐透出一点月光，指挥官另一只还抓着他的衣领的手用力，把他拉向她。
凯亚闭上眼，方才那种从脊柱低端向上蔓延的痒意再次出现，这次包括颅骨都传递着这种想让人投降的痒，黑暗中是指挥官的呼吸声，她呼出的气息滚烫，喷洒在他的脸颊上、脖颈上以及他同样滚烫的耳尖。
嘴唇上的冰冷变得温热，凯亚的手在漆黑中摸索着，顺着坚硬而冰冷的礁石摸到了温热的躯体，他小心把她从礁石上抱下来。
拥抱一个人居然是这种感觉吗？
指挥官的嘴唇从嘴角一直滑到下颌，最后她把嘴唇落在发辫遮掩的脖颈，她恶趣味地拆开了他的发辫，微凉的手就这样纠缠着发丝最后抚在本就如遭电击般发痒的后颈上。
他下意识睁开眼，视线里还是遮挡视线的指挥官的手，他从模糊的缝隙中看到的除了落在她脸颊上的月光，就是她的手指。
“欢愉是一首自由之歌，我唯愿你们发自内心地讴歌它，然而我不愿让你们沉迷于歌唱。”
凯亚回想起指挥官当时说得那首诗，此刻他并不愿考虑这到底是不是发自内心，他只想歌唱，他只想沉迷于无望的歌唱。
他的身份注定让他忠诚、真心、使命和真诚不可兼得，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刻，此时此刻真的有个地方，让他沉溺，让他沉迷，让他沉沦，那就就此沉沦吧。
凯亚把手背压在粗粝的礁石上，手心虔诚地托住了指挥官的后背，隔着轻薄的布料，他感受到了指挥官温热的后背，他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有心用自己的脖颈去迎接了指挥官的亲吻。
温热的亲吻压在脖颈上，克制、轻柔甚至还带着些理性，凯亚垂下头，用鼻尖摩挲指挥官的耳后，只期盼她此刻能和他一起沉迷于歌唱，但他所期望的掠夺般的亲吻没有如期降临。
掩盖在他眼睑的手掌松开，那只手最终安抚性地落在了他的头顶。
凯亚睁开眼，看到的是露出鱼肚白的海平面。
天亮了，未来遇到再美丽的月光都不会再是昨夜的月光，凯亚收回手，低下头，后背的长发顺势垂落在指挥官的面前。
她面色苍白。
欢愉是一首自由之歌，我唯愿你们发自内心地讴歌它，然而我不愿让你们沉迷于歌唱。
歌声再美，也无法永远沉湎于其中，指挥官拆了半边袖箍递给凯亚用作发绳，凯亚接过，熟练地梳起头发，笑着说：
“接下来要不要去龙脊雪山找我们的调查队长？”
因为纪伯伦的论欢娱比较靠后的内容是：
很多时候，你们否决自己的欢娱，不过是把欲念积蓄到了灵魂的深处。
谁又知道，那些看似今日能略过的，不是在等着明日发作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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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127章 127个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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