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早会害死他的,你的能力只会伤害身边的人。”
月见里从梦里惊醒,下意识摸上左边的床,手正好贴上人偶的一节手臂。
本在睡梦里的国崩皱了皱眉,掀开眼皮看他。人偶在这几个月里不断适应环境,就连体温也与寻常人类没有什么分别了,但精灵的身躯虽然有温度但总冷上几分,冰冰的突然贴过来,即使是快入夏的日子里也吓了他一跳。
“冷死了,你不能改一下自己的体温吗?”
国崩被月见里抓住手腕,有点不太适应地抱怨,然后反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压在月见里的手上。
月见里难得没有说话,只是借着月色静静地看着他。
“你这家伙,不会是做噩梦了吧?”国崩瞥了他一眼,感觉有点好笑。
“……嗯。”月见里回的闷闷的,显然心情不好。
“……噩梦都是反的。”沉默了很久,好不容易绞尽脑汁搜罗出这一句话,国崩也没干过哄人睡觉的事,自己先困了,眨眨眼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月见里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动了动手指,那只手贴他贴的极紧,一时半会是抽不开了。
他有点怔忪地看着两只贴在一起的手,突然觉得有点怪。
他不是人类,国崩也不是人类,却会很默契的遵循人类生活的方式。
月见里有点睡不着了,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他想虽然国崩总是说人类很讨厌,总叫他远离他们,但是月见里觉得人偶有时候看着那些人的样子,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借景之馆醒来那天,看见人偶一个人望着落雨的样子。
月见里想着想着又睡着了,自从他上次在雪地里被挖出来之后就有点畏寒。相比那时,国崩现在反而拥有了比他更暖的体温,温温热热的气息催生了困倦,于是什么噩梦什么情绪也抛之脑后了。
离新年还有多少天呢?
他在睡过去前这样想。
说好一起去新年祭典的,可不能食言啊。
-
月见里还是没能和国崩一起去新年祭典。
他从山下回家的时候就有不妙的预感,直到看见那片沾了血的花圃,冲进屋子的时候,看见的是正在给自己简单包扎伤口的人偶。
梦里的话突兀的出现在脑海,像是一些不妙的诅咒一样。
——你的能力只会伤害身边的人。
那些该死的、执迷不悟的家伙,竟然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又找上了门。
在看见院子里那些残破的武器和衣物碎片的时候,月见里就知道那些痴迷于刀剑的家伙找到他了。
“国崩,我们得离开这儿。”
月见里有点伤心,因为他觉得这里是他们的家,但是这次离开,“回家”就会变成一件奢侈的事。
“你知道他们的来路?”
“我知道。抱歉。”
伤口的血渗透了绷带,月见里揪心地抚过那一片,眉头紧皱。
国崩没说什么,二话不说扯着月见里离开这块地方,他们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两个人只拿了些摩拉,脚程快的情况下第二天就到了另外一个镇子。
没住上几天,那些家伙又找上了门,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
接连换了好几个地方都是这样,月见里和国崩暂时又像之前一样过上了浮浪人的生活。
国崩总是受伤。
这件事让月见里很自责,偶尔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总是盯着他不说话。
人偶的武力其实不高,他曾经学的那些招式一板一眼的,月见里猜测教他的人大概是军队出身,尽管武艺在稻妻流浪的这些日子里精进不少,但总是透着些死板和正经,和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对上就会吃亏。
至于月见里,他是会打架,但也只能做到不拖后腿的程度,对待敌人挥出的每一刀,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好在他能借助草元素力催生植物,这一能力在战斗上给他们两个帮了不少忙。
那些家伙像是铁了心要找到他。
持续五个多月的逃亡,月见里真的有点累了。
月见里曾在中途说过放弃的话,得到了国崩的黑脸和长达四五天的冷战。然后他妥协了,再也没说过类似的话。
但是月见里真的有点累了。
月见里不想要国崩总是受伤,不想他原本顺遂的生活被自己打乱,更不想连累他除了野外哪里都去不了。
如果他的存在只能给国崩带来伤痛和不自由,那他当初为什么要醒过来?
隐隐约约的想法,在某天人偶再次带着伤跟他会合的时候爆发。
月见里沉默地替国崩处理好伤口,那是一道从右肩蜿蜒至胸口的刀伤,最深的地方可以看见骨骼。
你看,明明说自己是人偶,但受伤的时候还是会像人类一样流血,一样会有痛感。
他也是由血肉组成的、脆弱的生物。
“……会死吗?”
“你在看不起我吗,这种伤……”
国崩意识到身前的家伙的沉默,才反应过来可能月见里问的是另外一个意思。
“……不清楚,没尝试过,或许吧。”
月见里沉默的收拾好一切,去篝火处看锅里煮的食物。在长久的流亡之后,他也学会了怎样在人偶不方便活动的时候做出勉强能下咽的东西,虽然也许他们两个都不需要靠吃东西来维持身体机能。
国崩感觉自己这次困的很快,或许是受伤的缘故?但临睡前,月见里仍旧没有像往常一样凑到他身边,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可以死掉啊。”月见里低低地叹出这一句话,偏低的体温导致他的手凉凉的,一寸一寸地拂过人偶精致的面容。
人偶挣扎着想抓住他,但抵不过脑海里的困意,抓住他的手渐渐脱力。
“月、见、里……你……”
最后看见的,是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柔软的神情。
然后就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国崩感觉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清醒感觉到自己动弹不了分毫的处境,感觉到月见里静静在原地看他的视线,和良久之后离去的脚步,而另一半则被禁锢在那具躯壳里,连让他站住的简单语句都喊不出来。
等到天光乍亮,他终于能睁开眼。
月见里甚至试图抹掉自己的痕迹,以混淆人偶找寻的方向。
但他还是找到了。
熊熊燃烧的火焰模糊了精灵的面容,风与沙具起,原本晴朗的天气一下子阴沉下来。
然后是雨,非常非常大的雨,将匆匆赶到的人偶淋得湿透,却浇不灭那刺目的火焰。
人偶机械地抬起胳膊,刀光闪过,上前阻止他的什么人说了什么他都听不太清楚,只是觉得特别吵闹,手一挥便安静了。
一些血液溅上他的衣摆和脸颊,红与白的对比在雨中仿佛妖邪一般诡谲。
火似乎燃尽了。
那些家伙四散逃窜,因为领头的家伙被解决了,群龙无首自然如一团乱麻。
人偶挥了挥手,四下里便涌出一群训练有素的队伍,顿时一阵兵戈相接之声,终于没有人去打扰走上祭台的他。
火燃过的地方都是灰烬,恍惚间人偶还以为回到了那个时候,在踏鞴砂的熔炉里。
原本人在的地方什么也没留下,雨水冲刷下,一点莹绿色的光亮一闪而过。
人偶迟钝地蹲下,捧起一颗木心。
莹润的光芒拢住他的手,就好像面前站了一个人,用手握住了他的。
……身上的伤,好像不痛了。
人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他攥紧了手里的东西,捡起因打斗落在边上的斗笠带上。
“……大人?”一边倒的战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候在边上的领头人迟疑地出声询问。
“……带我去找你们的那位执行官。”
略微滞涩的嗓音,似乎咽下了许多情绪。
-
“真是有趣啊……”带着面具的男人观察着手里的试管,好似里面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一颗枯萎的“心脏”在他右手边的容器里静置,男人看着那些东西的样子仿佛在看自己的情人。
“斯卡拉姆齐让我等了太久……不过小小的催化剂而已,竟然让我发现了这么有价值的实验品……”
“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啊。”
男人低低的一声感慨,不知道是对着谁在诉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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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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