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太阳照常升起的日子,她的光芒平等地照耀世界。时笙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恰好被阳光笼罩,今天的世界,仍然非常美丽。
“……在这一层面,宇宙万物必然的生长和消亡即为正义……”
这是一节因论派的课,她申请了旁听资格。讲台上,达里乌什老师语调慢吞吞,十分安逸。被清晨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时笙开始分神想起别的事情来。
坐在旁边的同学散发着一种凉凉的薄荷气息,让她有点想吃薄荷果冻。就连擦肩而过的纳菲斯老师身上都有类似证悟木的感觉,叫人不敢细想。时笙甚至怀疑自己该不会不小心吃下了有毒的蘑菇,不过好歹是生论派,她可以用帽子上的院徽保证,目前须弥的蕈类还不存在这种功效。
「是你做的吗?」
时笙不抱期望地发问,两天以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朋友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不是我。」她的声音相当稚嫩,却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和你自己有关哦。」
「准确地来说,这也是你的愿望。」
「就像雷雨天之后悄悄生长的星蕈,尽管微小,但闪闪发光、让人忍不住去注视的愿望。」
「我的愿望?」时笙不解地想,「我还有别的愿望吗?」
然而她又不说话了。
“……那么……藤原绫。请藤原同学回答这个问题。”
“藤原?”
老师的点名总能让人悚然一惊,不少在清早昏昏欲睡的学生已经惊醒,开始张望起来,并发出同情的议论声。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某一节课上缺席并不是不可理解的行为,事实上,教令院在这方面并没有作出明确的规定,这里的大多数学生都珍视着获取知识的机会。不过被从不点名的老师偶尔抽到,也的确不太幸运。
“藤原不在吗?”他叹了口气,“那换一个人吧,艾尔海森。”
“在。”
站起来的是她身边这株人形薄荷,他的声音也很薄荷果冻的感觉。
艾尔海森——时笙觉得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随即又陷入了另一种想象中:阿绫的「味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啊。差点忘了说,就是这个没来上课的倒霉家伙——藤原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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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阿绫的描述,她的长发是春天晴空的浅蓝色,瞳孔的颜色则要更深一些,就像大海。同所有标准的大小姐一样,藤原绫留着及腰的长发,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说话永远有种不急不缓的节奏。有时候,她的遣词造句会让时笙的脑海里无端浮现出对绞刑架的印象。
“诶——”阿绫可怜兮兮地说,“好过分呐,小笙。”
“究竟,是,谁更,过分,啊。”
“真是抱歉,”阿绫稍微松开一点手臂,让时笙能够通畅地呼吸,“可是小笙脸红红的,好可爱。”
——实际上,藤原绫是一个孔武有力、性格活泼或者说鬼畜的大小姐。
“不过绞刑架是蒙德的特产吧,我妹妹说不定会对它感兴趣。”
阿绫觉得深受冒犯:“我才不会使用那种毫不华丽的东西。”
“那阿绫所期待的是什么?”
藤原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间,时笙的确感受到了她所描述的沉重、黏稠却又广阔无边的深蓝。
“我啊……”
·
“……法律维护社会的秩序,即由统治者建立的正义。法律不等同于正义。”
他很流畅地回答了老师的问题,收获一阵掌声,而后平静地坐了下来。是个好学生呢。不知为何,时笙对这个名字的熟悉感仍然挥之不去。
“说得不错。”达里乌什说,“法律属于集体的正义,是普遍性的行为规范;但每个个体都能阐释自己的正义,正义的概念宽于法律。”
“当个人正义不被法律保护,私人复仇就开始了。但是我们不能假定所有个体对正义的阐释都符合「正义」,也不能保证对正义的无约束践行不会演变成肆意破坏。”
“——以命抵命是朴素的正义,因为泄愤向无辜者举起屠刀却绝不是,尽管在行凶者看来这也许是对社会合理的报复。”
“所以,为了多数人的生命,法律审判私人复仇。”
“……”
下课之后,大厅里传来细微的喧闹声,通往实验室的连廊依然寂静,光线透过彩窗,在空气中浮沉。当时笙抱着书从中走过时,因为身体所感知到的温度和这样温柔的安谧,她感到由衷的幸福,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光照的温度是最重要的感知。据说璃月的长生种有很多是仙兽化形的仙人,时笙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也有动物形态,或许会是某种具有强趋光性的虫子或者鱼类,她就像它们那样、如此深刻地爱着太阳。
时笙很快忘记了刚才的困扰。毕竟「味道」什么的,也算是很有趣。
「有点好奇你的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还在生气呀……啊,不对,其实你不会生气的。」
「你只是在——诶,到了。」
“右手边第三个教室……就是这里吧。”
“笃笃。”她以指节敲门:“可以进来吗?”
“请进。”
门后响起属于成年男性的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时笙推门而入,就闻到房间里弥漫的浓烈的花香。
“你好,我是来自枫丹的机械师帕特尔,”他抬起头,含笑向她打招呼:“就是你需要使用测定仪器吧……小姐。”
“您好,帕特尔先生。我是时笙,要辛苦您一段时间了。”
时笙很有礼貌地回复他,对方却似乎陷入了沉默。“您还好吗,帕特尔先生?”
“……我没事,非常抱歉,刚才没有听清。”他轻声说:“能再请教你的名字吗?”
室内没有一丝风,花香越发馥郁,几乎到了浓稠的地步。和提纳里师兄一起去沙漠考察的时候,时笙见过这种花,它绽放在古老的战场上,据说以亡灵的血肉和尸骨为养分,因而格外艳丽。
但野外的悼灵花只有非常淡的香气,有关它的故事中,悼灵花的花朵低垂,是在哀悼曾经牺牲的英灵。从过分浓烈而显得不详的味道里,时笙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叫时笙。”
她问:“帕特尔先生,你认识我吗?”
“时,笙。”帕特尔重复她的名字,道:“小姐很像我以前一个认识的人。”
原来是叫「时」笙吗,那个——五百年前一刀捅穿他的人。但是她的话,不可能对他无动于衷……原来如此。
“不过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他微笑道:“看来很有缘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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