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沪州医院。
尽管调查情况不容乐观，但在接到医院方通知“病患已经苏醒”之后，作为跟进这起事故的警员，何家还是不得不暂停手头上的工作，骑着小电驴就向医院赶了过去。
为人民服务是人民警察的信念，而何家工作的辖区内出现了事故的受害者，年轻人的理想与责任怎么能叫他把人抛下不管。
而就在这几天里，网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有关事件的讨论：coser，二次元，漫展，事故，溺水。
几个关键词，随机组合出来都格外吸引人眼球，甚至已经有无良媒体开始编造溺水的人不止一个、溺水的人已经死了的谣言，还有人到处认领说自己认识受害者，这也给警方的调查带来了压力。
然而，事故的责任方到目前也不能完全确定，也就是说，这位受害者的医疗账单目前同样无人处理，还积压在医院的账上。
实在是非常令人焦头烂额。
想到这里的时候，何家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重振心情，这才迈步走进住院区。
——他可有一大堆问题要问这位身份不明的落水者。
“医生，之前送来那个溺水的人情况如何？”
“他的情况一切都好，今天也终于醒过来了，就是他的检查报告有些……”
何家从住院医师的手里拿过了一沓报告，“嗯嗯”地点着头。
“伤情鉴定也在这里了是吧？”
“对。病人身上几乎没有外伤，目前来看他基本上已经可以随时出院了，就是他这个失忆的情况比较难办……”
还等着去受害者嘴里问情况的何家一听失忆这俩字，顿时傻眼了。他皱着眉，把手里的病历翻来覆去地看，在最后的诊断报告里看到了一行字：躯体无明显外伤，轻微脑震荡，疑有幻觉、认知错误等症状，基本符合出院要求。
“这些情况你跟他说了么？”
“说是说了，但我也不知道他能理解到哪一步，他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溺水这回事，并且除了姓名、年龄之外，其他的报告都很奇怪。”
住院医师都这么说了，何家也只能暂时收起心中的疑虑，他把病历和检查报告往手里一握，卷成个小纸筒，便准备往病房区里走。
“好，您辛苦了。他的床号是？”
“左转过去看到7房2号床就是。”
“好嘞，我过去看看情况，您先忙。”
7房……何家念叨着，一间间门牌数了过去，最终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推开房门进去，门里头便传来一个老头子的声音：“小伙子欸，你怎么年纪轻轻就住上院啦？”
“事故，不小心落水了。”
另一个男声平静而冷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哎哟，那可遭了罪了，生死关上走一遭，回来不容易。”
“……”
另一床的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起来也是招架不住中老年人这种热情的招呼。
而此时，病房的门打开来，两个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进门的何家的身上。
“啊，打扰了，我来找……”
猛地一下被两个陌生人这样盯着，何家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警员，还是不免紧张了一下。
“找我么？”
病房里年轻的男人出声，把何家的注意力捞了过去。而他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个男人的样貌：是他从水里救上来的那个人没错，却比在搜救艇上见到的时候更有活气了几分，灰色的短发刘海稍微遮住了他的左眼，几缕反翘更是在脑袋上倔强地蓬松着，其间还夹杂了些许白与草绿的颜色。
……毫无疑问，那是真发。
男人这时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正坐在窗边一张椅子上，手里还捧着一本笔记，看起来是在写着什么。
而他的模样也实在出众，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何家也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人的素颜能长成一副仿佛游戏建模走进现实的模样——光是这张脸就比娱乐圈里的那些当红流量要能打得多了，大概也只有这样一张脸能镇住这样有些夸张的发型和发色吧。
“请坐吧。”
男人抬手，示意了一下空着的病床。眼下这间房里也只有这一处能坐了，他屁股底下的便是这里头原本唯一用来供给探视的家人的椅子。
“哎哎，怎么警察都来了？”
大爷一瞧见何家身上的制服，顿时惊讶道。
“您别担心，我只是来找他了解一下事故的具体情况，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何家向大爷挥了挥手，随后走到了男人的床边……他看了看空着的病床，又看了看男人坐着的椅子。
最终，在占用病人的床和叫病人起身回床上两个选项之间，何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让自己站着问话。
“那我们就先开始了。”何家向男人笑了笑以示友好，同时拿出来笔记本准备记录，“请问您的姓名是？”
“艾尔海森。”
男人念出这个名字的发音有些奇怪，似乎不像是标准的汉语，但何家也认不出这是哪国语言，总之先用中文音译记下……医院的报告上也是这样写着的，何家瞟了一眼手里的报告单，至少这方面报告没有出错。
“出生日期？”
“新历475年2月11日。*”
“家住哪里？”
“须弥城内。”
……第二个问题就开始让何家摸不着头脑了，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下去。
“工作单位是？”
“须弥教令院，职位是书记官。”
“为什么来沪州？”
“……这里是沪州？”
前面的问题男人都回答得很平静，除了一些发音略显别扭之外沟通几乎没有问题，然而到了这里，男人却微微皱眉，开始反问了。那眼神看得何家也颇有压力，只能先跳过这个话题。
“没事，您有问题可以之后问我……您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医院吗？”
“……”自称“艾尔海森”的男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答道，“这里的医师告诉我是因为事故溺水，被人捞上来之后送的医。”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您自己对此没有记忆了？”
“是的，我对此毫无印象。”
这下何家也只能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上“不记得事故具体经过”了。
“好，那是这样的……因为您这个事故情况确实还是比较严重，我们是怀疑有人作案故意伤人，您要是没办法提供线索的话我们也只能就暂时作罢。您目前还能联系上家人朋友吗？”
“……大概不能。”
“因为目前事故责任无法认定，我们也没办法给这个事情定性，如果您之后想立案的话可以随时到沪州警局来找我……我给您写个地址。”
何家工作起来还是相当认真负责，他翻到笔记最后一页，刷刷地写了一行地址下来再“刺啦”一下撕下纸条，将其递给了男人。
“好的。”
“医生那边我也沟通过了，您办理出院的话去找医生开个证明，再去下面缴费就行，医生那边应该也跟您说过可以出院了。那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男人沉吟几秒，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到：“这里是哪里？”
“沪州医院啊？”
“我是说地名。”
“华夏沪州市……？”
“……好的。”男人仍然皱着眉，但倒是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追问下去，“我目前在这里应该是没有身份证明的，这种情况你们有办法处理吗？”
“有倒是有，但你这种情况可能很难办……主要是没有别人可以为你提供身份证明，也没办法追踪你的个人经历。”
男人再次陷入了沉思，他抬手用手指轻轻点着眉心，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再抬头看向何家，手腕一翻，指间便出现了一枚小小的金币。
“那这个在这里可以作为货币使用么？”
金灿灿的颜色闪得何家顿时瞪大了双眼，就连旁边无所事事偷听的大爷都忍不住将视线投了过来。
这枚金币铸造工艺精巧细致，上面用浮雕的工艺印着三叶的纹样，虽然设计简单，尺寸也偏小巧，但没有人会怀疑它作为贵金属、市场上永远的硬通货的价值。
“这……这是黄金？纯金的？！”
何家毕竟才刚出社会，身上没有多少身家，见了这等财物很难不惊讶。而且，要知道他把这个男人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也稍微检查过他的随身物品……可没有发现这种贵重财物啊？！
“……”男人又莫名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是。”
“那、那应该可以去拿银行称重检验，鉴定之后应该就可以兑换成等值的华夏人民币……”
“哎哟！小伙子，别听这小警察的，你要不把这枚金币卖给我瞧瞧？我照最高金价给你，还付工本费！”
一旁的大爷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了何家，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
男人向他看了一眼，仍是面无表情，没有作声，同时翻手将那金币往手心一收，再转头看向了何家。
……
何家一见旁边这大爷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一下子也不作声了。
笔录已经结束了，现在严格来说已经不是他的工作时间，这种私下交易他们警察说实话也管不着，虽然是有些担忧这个疑似失忆的男人被人骗财，但毕竟人家大爷还在场，他怎么好说话——
而大爷，大爷正一脸期待地看着灰发男人，要不是身上还插着一瓶吊水，只怕是都能窜下床来蹦到男人面前了。
男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等两人说话，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们。
何家这时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睛……竟然是青绿色的。
这样的眼睛颜色在蓝星白种人里都少见，虹膜的外圈还隐隐带了一层鲜红，更叫其显得妖异诡谲，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很难不让人紧张，进而沉默。
“……好，我明白了。”男人突然开口，吓了何家一跳，“我没有别的问题，你可以下班了。”
何家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甚至是一头雾水，但看着那双青绿色的眼睛，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男人从椅子上起身，极其自然地从何家手里接过……或者说抽走了他的检查报告和病历，然后走去病房门口，抬手示意了一下门外——就是送客的意思。
何家无法，也只得带着他的笔记本，出了医院，骑上他的小电驴，踏上回警局的路。
“唉……还好是人没有大事，这样这个案子应该就可以解决了吧……”
还以为第一天会没有人看文……没想到会有评论，那么我来堂堂加更——
*文中提到的艾尔海森的具体出生日期是我编造的，官方只公布了他的生日是2月11日，这个请不要在意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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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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