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造人偶的体内究竟流动着什么？那些微微发着荧光的能量线是他的血管吗？艾尔海森从前就对此产生过些许好奇，但这些问题都尚未能从制造人偶的人、同时也是人偶本人的口中得到回答。
但现在，这些问题的答案又似乎都被回答了。
那些将艾尔海森的全身都淋湿的液体微微发凉，触感也很轻盈，落在他的身上并不如水一般沉重，却又实在太轻。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普通的水，但那究竟是什么？
艾尔海森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低头。
在他的怀中，失去了头颅的人偶躯体还用手捧着艾尔海森的脸颊，那触感却不再鲜活有力。仍然散发着蓝色荧光的液体也顺着他的发丝与脸颊流下，滴落他的肩头，也将人偶白色的风衣染上洗不褪的诡异蓝色。
滴答、滴答。
世界树静静地向上。
现在，两个世界的通道已经稳定，艾尔海森已经有了可以随时回家的方法，但他却愣在了原地。
“……赞迪克？”
刚刚从能量的洪流之中回过神，他没能第一时间理解眼前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
但那个年轻俊美的面容微笑着在光芒之中爆炸开来、化作一片荧蓝色的血雾的景象，仍然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艾尔海森甚至没能理解，那从自己胸中涌出的、让自己无法言语的苦涩，其实名为“悲伤”。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一道声音在呼喊着他。那是纳西妲的声音。
【抱歉，我不太清楚你和「博士」的切片之间发生了什么……刚才，提瓦特这边的切片也断开了与梦境世界的联结，我看到他在净善宫里休息。如果你有问题想问的话，我会帮你留住他的。】
纳西妲的声音从来都有一种让人平静与安心的力量，尽管祂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孩童，但毕竟也已活过了五百岁月之久。
“……”艾尔海森沉默着，用双手将僵硬的人偶残躯抱住。
“多谢，稍后等我回去，我会直接问他。”
他的表情平静得可怕，配上怀里那一具无头的尸体更是诡谲凶残。艾尔海森将手环过人偶的腰，好让它可以倒在自己身上，再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事物。
一支试管形状的耳坠。
它原先就戴在赞迪克的右耳，是他从提瓦特带来的事物，而在透明的特制玻璃之中，荧蓝的液体仍流动着，将艾尔海森的手心映出一小片蓝色。
……艾尔海森看着它，然后指尖一动，将这只耳坠放入了自己的背包。
赞迪克给他最后留下的一部分能量正好补充了他所有的亏空，除开精神上的疲惫，现在的艾尔海森可以说是处于全盛时期——而赞迪克与他所说的约定，既不是指赌约，也不是艾尔海森忘记了……他只是从未将这一句话，将“带他回去”与“约定”联系在一起，所谓的约定，说到底只是赞迪克的诡辩。
他们只是有着一些心照不宣，或者约定俗成……他当然听见过赞迪克的低喃。
而这一次便也像以往每一次赞迪克因为加班直接在地下室里睡了一样，艾尔海森弯下腰将他抱起，轻松得像是准备回卧室休息一般。
此时的艾尔海森也不那么想去纠结这句话的内涵。
他抱着残缺的人偶，走到了新生的世界树旁。
其实，只要他想，艾尔海森现在都可以把赞迪克塞进他的背包里了，神造人偶的碎片终究是没有活性的，只是一件物品。
“小吉祥草王，”他开口，并且确信一定有人在听，“打开通道吧，我该回去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这一处寂静的秘境深处也发出了巨响。
空间破碎、建筑倒塌……新生的世界树扩张太过迅速，直接将这一处秘境给顶穿了，显然这里已经支撑不了太久。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座海底之城也将上浮至水面，世界树的末梢将会露出地表，向每一个蓝星人展露那神秘又美丽的银白光芒。艾尔海森已经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更远处翻涌的浪潮声，伴随着海面上的鸟叫，深沉的鲸鸣……
当然，这都与艾尔海森无关。
【你已经准备好了么？嗯，我在尝试……嗯？】
纳西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但下一刻，祂的语气立马变得焦急。
【不行，艾尔海森、空间定位出了问题，那里变得危险起来了！】
【我的权能并不包含空间相关的操纵，修改起来需要一点时间……你还能与世界树取得联系吗？】
纳西妲的状态听起来有些忙乱，然而，听见这些，艾尔海森甚至没有多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只是缓缓地吐出一个鼻音：“嗯。”
“与世界树的接触让我暂时获得了一部分世界树的权能，现在我的查阅权限应该仅次于你，但我无法操作。”
“我会这里等你。”
艾尔海森的眸中，青绿色的光芒流转着，他却垂下眼将那光芒掩盖。
先前打开背包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现在的他与世界树的联系无比紧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蓝星的世界树对他而言没有秘密。
但艾尔海森作为人类之躯，能够操控的能量终究是有限的，他也不打算贸然去使用这一份未知的力量，等待接应才是明智之举。
并且，因为这一份联系，世界树反倒像成为了他的安全绳一般，拥有更高权限的纳西妲可以随时查阅到他的存在与标点，这让定位与操作空间变得更加容易。
只是，现在似乎有一些外因在干扰着地脉另一侧提瓦特的操作。
是什么样的外因？
艾尔海森抬起头，望向了天边的深海。
——那里有遥远而悠扬的鲸鸣。
下一刻，他脚下的土地瞬间开裂、如镜面玻璃一般破碎，而从其中露出的是一片无光的星海。
很好……答案直接送上门来了。
艾尔海森却没有任何行动，他只是抱紧了怀里的赞迪克，然后闭上双眼……
向下坠去！
……
鲸腹之中存在着一片什么样的空间？艾尔海森很难对此形容，因为世界树权能的暂时赋予，他已然获得了常人所难以体会的神性与智慧，也让他瞬间理解了很多从前难以理解的事。
但这些事物之所以难以被理解，或许从根本上来说，它们就难以被人类的语言所叙述。
在看到裂隙出现、以及其中张开的巨口之时，他便明白访客来自无光星海的彼端……那么大的动静，想不引来吞星之鲸都难。
然而，他作为人类求生避死的本能却没有在这时候发挥作用。
是因为他想死吗？以人类之躯，对抗灭世的水之鲸……当然不。
艾尔海森从来都是理性的。而此刻，也不过是加诸其身智慧与神性为他指引出了一条新的可能性与道路，一个人性的他从未预见的未来。
鲸腹之中没有风。
他带着一具尸体平静地自由落体，甚至没有展开风之翼，如果直接坠去地面，毫无疑问会死。
不过，如他所料，转机就在鲸腹之中。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并且正飞速向他冲来——
“艾尔海森！！！”
活跃的风元素迅速地鼓起他的衣料与发丝，一道金色的流星在他的眼前滑过，柔和且恰到好处地力量将他的身体托举起来，最终叫他稳稳地落到地面。
在他的面前，一个少年穿着异域风格的服饰，金色的长麻花辫辫随着风元素微微扬起，双手叉腰，正皱着眉看着他；而在艾尔海森的身边，一个银色的、仿佛精灵一样小巧的女孩漂浮着，眼神颇为担忧。
“艾尔海森，你怎么会出现在吞星之鲸的肚子里啊？！我们要来这里都不容易……你身上是怎么了？怎么湿漉漉的，呀！这是什么？你怎么还抱着个人……”
银色的小精灵开口，说话还是跟以前一样有些吵闹，但她看起来除了担忧和疑惑之外，还有些开心。
“派蒙，这些事不是现在的重点……”金发的少年对旅伴的吵闹有些无奈，但到底也没阻止，而是走到了艾尔海森的面前。
“不过艾尔海森，你的确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年的目光带着些探究意味，却是友善的打量，语气也很温和。
“等会儿，不会是幻像吧！不是说宇宙之中什么都可能有吗？万一我们这个便车刚搭上就碰到危险……”
也许是友人再见，人性似乎稍微回归了艾尔海森的躯体，他闭了闭眼，再低头与面前的人对视。
“……我也觉得，你们应该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但作为礼貌……”
他平静地看向这对旅伴，分明只是对视与寒暄，却仿佛又找到了从前与他们同行、与他们并肩作战的默契。
“好久不见。旅行者，派蒙。”
旅行者和小派蒙也出场了！
*二十九章结尾，赞迪克在地下室里直接躺了之后，也是艾尔海森把他抱回去的。那个时候就跟他说过，“你会把我带回去的，对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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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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