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到的天花板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荻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哪。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穿上鞋就往外跑，小院里空无一人，只有树下石桌上摆着尚未完成的习字还有一个已经编好的流苏穗子，荻才想起来，是学堂里夫子布置的练习，先前不知怎么，他坐在那里写着写着就睡着了，还是一旁正编着流苏穗子的瑟瑟看到后把他叫醒，让他去房间里睡。
父亲……对了，父亲和瑟瑟呢？
荻打了个哈欠，往家里四处找了找，家里太安静，哪里都没人，最后他才在自己的习字练习旁找到了父亲留下的纸条，上面的字笔走龙蛇入木三分，是夫子最喜欢的字，每次要把练习拿回去给家里的大人看并且留下签字的时候，夫子都额外会留下他的纸卷，为的就是父亲的字，现在他们用的习字帖就是夫子专程请父亲写的，荻的字也是照着父亲练的，有这样一位父亲，荻在学堂也相当受欢迎，无论夫子还是学生都喜欢他，但荻承蒙父亲的教诲，从不把这些夸赞当做骄矜的资本。
哎呀，想远了，荻收回思绪，低头看纸条，父亲写着海灯节在即，他和瑟瑟出门去置办些东西，让他如果饿就吃些他留在厨房的糕点。
海灯节……哦，也是，海灯节来了，不然学堂也不会放假了。
但是家中已经备了许多，还缺什么呢。
荻把剩下的练习完成，又拎出父亲为他做的长枪练了一阵早上才学的招式，将尚有困惑的点一一记下，吃了糕点姑且垫垫肚子，最后又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通，他这些年已经收集了很多东西，光是每年生辰父亲瑟瑟还有魈他们送的礼物就已经很多了，更何况还有认识的人送给他的，父亲专门找人为他打造的架子和木箱堆满了房间的一个角落才勉强放下，每一样都是荻视之为珍宝的存在。荻找到了蒙德来的那位吟游诗人老师送给他的笛子，说不出为什么，但他格外喜欢这个笛子，从拿到那时跟着瑟瑟学笛子也一直到了现在，荻随口吹了一曲小调，如同雏鸟在嫩芽初生的枝头蹦蹦跳跳，瑟瑟说这是有人教她的，她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说这是春日的祝福。
话说回来，怎么父亲和瑟瑟还不回来，天都已经这么黑了。
荻思来想去，把笛子重新用上好的丝绸包住重新放回盒子里，自己则拿起钥匙推门出去找父亲还有瑟瑟。
天色方才暗下来，街市上挂的霄灯早已亮起，将平日里便已经足够热闹的街道更渲染得红红火火，荻仰着头看了会儿这样的场景，他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对这样的场景有一种久违了的怀念。
他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反身踮着脚把门关上又上了锁，确定没问题了才朝外跑，融入了人流之中。
既然是置办东西，那往吃虎岩去准没错。
说海灯节是璃月最大的节日也不为过，尤其今晚又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都出来走动，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摆摊的逛街的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荻凭着自小习武的矫健身手才得以在其中穿梭，他的目光在摊子上飞快掠过，这些摊子年年不变，他早就熟悉了，可每年海灯节当晚也还是会求着父亲还有瑟瑟一起出去，不为别的，总有些新摊子新游戏，璃月人发明的，外国人带来的，应有尽有，荻爱玩，也喜欢把这些游戏学过来和别人一起玩，父亲、瑟瑟、几位夜叉、学堂里的孩子，都是他的玩伴。
忽然他的脚步随着目光一定，停在了某个摊子前，是一位捏糖人的老爷爷，荻记得他，老爷爷捏得一手好糖人，很受孩子们喜欢，家里还摆着荻小时候父亲买的他们一家三口的糖人，可惜平日里老爷爷就是遛遛弯锻炼身体还有带带孙女，也只有在海灯节这段时间才会出来摆摊捏糖人，这次的摊子也一如既往被小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这不值得驻足，如果不是一群小孩里有一个格外引人瞩目。
那孩子看着也不过六七岁，个头不高，长得却实在可爱，脸蛋白白嫩嫩的，一双金棕色的眼睛与发尾的颜色交相辉映，只可惜又有些蒙尘似的暗淡，他此时站在孩子们中间，微微抿着嘴巴，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那位老爷爷递给他一个捏好的糖人，他举手接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立刻被另外的孩子的声音淹没，然而老爷爷却还是听到了，笑呵呵说了句“不打紧，娃娃可爱嘛”。
荻挤进去，抓住了他空着的左手，把那孩子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到是荻，原本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是你啊，荻。”
“诶嘿，你以为呢，不会觉得是坏人吧。”荻逗他，衷却不肯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你看到瑟瑟在哪里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璃月，海灯节，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荻又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老爷爷送给你的糖人？”
衷看了看手里颇有他几分神韵的糖人，“我不知道，我一睁眼就来这里了，是这位老爷爷看我站在这里，还以为我跟家人走散了，让我先在他这里待一会儿，等会有什么，嗯……千岩军过来巡逻了就让我跟着千岩军去，他说怕我害怕，就送给我糖人。”
荻庆幸着自己出门还记得带点碎钱，便跟那位爷爷打了声招呼，把弟弟带走，又偷偷把钱放在老爷爷的收钱箱里。
“跟我走，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海灯节超级好玩，比须弥所有的节日都好！”
“禁止拉踩。”衷嘟哝一句，但还是随着荻跑了起来，他抬头张望，四处张灯结彩，五颜六色，须弥崇尚治学严谨，而沙漠则热爱钻研机关之术，稻妻更是端庄而古板，确实与这里的热闹截然不同，但只要有瑟瑟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有趣……归根到底，他讨厌每一个没有瑟瑟的节日。
“跟我去找父亲和瑟瑟吧，他们说出来了，但是一直没回家。”
“瑟瑟和……父亲？”衷有些发愣，这个明明很简单的词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显得陌生，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瑟瑟说他没有，如果他想要的话她倒是可以找一个，他问大慈树王时大慈树王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的父亲在很远的地方，暂时也不能见他。
但他不需要瑟瑟找一个，既然父亲已经在他尚未出世时便已经离他与瑟瑟远去，那么他会快快长大，承担起父亲原本的责任，努力照顾好瑟瑟。
但是为什么荻会说父亲……对了，瑟瑟带他离开须弥的时候，最初对他说的是让他去璃月和荻还有荻的父亲，那位瑟瑟常挂在嘴边的摩拉克斯大人一起生活，是他哭着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突然冒出来的兄长又说了些什么，瑟瑟最终才肯带他们去往稻妻。
“是呀，父亲，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哦。”荻说，但衷却理解错了，他摇摇头，“我有瑟瑟就够了。”
“哎，可是……好吧。”荻想起来父亲曾对他说过，暂时不要告诉衷真相，如果瑟瑟不想让他知道的话，也只好姑且作罢，可是父亲在这里，弟弟也在这里，怎么能不让他们两个见面？
荻苦思冥想，“有了！我把父亲借你一半！这是我的梦，这样你就可以有父亲了，而且父亲会和你长得很像哦。”
“和我……长得很像？”衷疑惑地重复他的话，荻郑重地点点头，“反正是梦嘛，怎么样都可以。”
嘻嘻，反正是梦嘛！
“可是我……”
“不要乱想啦，父亲和瑟瑟本来就是夫妻呀，你也一起叫父亲哦。”
不等衷再犹豫，他拉着衷去找，瑟瑟不需要解释，只需要告诉他找一个看起来与他很像，同样有着金棕色的眼睛和发尾的黑发男人便可。
“我……我知道了。”衷犹豫着点点头。
衷：我的父亲，大抵是死了罢
钟离：那确实
荻：没关系，我的父亲分你一半
温迪：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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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番外】千里璃月一日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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