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刚刚真的不好意思,那个店员姐姐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但我却没有立刻说清楚,反而要由你……”
阿月转过余光,映进眼角是他主人低垂着头,表情几近掩隐到发荫底下的模样,“你在生气?”
相较出于自责产生的消极情绪,他更倾向选择了这个用词。
“怎么会?我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本可以处理得更妥帖,而非给难得出门一趟的阿月带来麻烦。”
他无意识收紧了一分握着另一只手的手指指节,领着她安稳踏上滚动的阶梯:“如果我一开始没有牵起主人你的手,会导致麻烦的源头就不存在。”
小樱的心瞬即一紧,朝他反驳道:“根本没有这种事!我很开心阿月你——”
他却没有等她将话说完,“但就算会一再出现这种麻烦,我仍然希望可以这么做。希望你允许我这么做。”
许久,她忘了该怎样组织言词。
下了二楼,阿月提议过去蔬肉区看看。
分明不吃东西的人,却出乎她意料地对此积极。在艾利安鲁的魔法下被迫维持真面目的那一回也是这般,不动声色地收拾好了基路仔发脾气搞出来的难摊子,清扫干净了白蒙蒙的地板、把她的鸡蛋面粉搅匀、连弄翻的凳子都摆放好,可他从没有索要一声感谢。对唯一成苗的百子莲的照料也是,在她上学,忙着社团活动跟功课期间,因为有他……
不行。
她要联络艾利安鲁。
她一定要想办法解决阿月的处境!
汽笛鸣起。
过亮的灯光刹那闪过她来不及细察的视野。她只感到,自己被往后一拉,世界仿佛旋转了一圈。
雨伞相继掉到了地上。
“走路心不在焉会很危险。”
她本能跟着呢喃:“是啊……”遥远的场景,无声与现实交集重叠,“很危险的……”
清冷的雨丝密密麻麻打落身上,半伏在气息似曾熟悉的怀抱里,小樱愈加分不清究竟哪一边才是真的。
或者,她愿意认知哪一边才是真的。
依稀的心跳声,有力而温柔地拂掠她面上羞于见人的红潮。
这是,阿月的心跳。
魔法造物的心跳。
不……
他才不是……
或者。
是又如何。
喵。
嗯?
“喵呜……”
小樱站好,庆幸着方才没有松手把刚领的奖品随雨伞砸到地上,既而循声环顾了这个行人稀疏的马路口。
“在那里。”
“谢谢。”接过阿月捡起递来的伞,她上前两步靠近开满了紫阳花的绿篱,一只瘦小的白猫咪浑身湿漉漉地瑟缩在草丛底下。
阿月撑着雨伞,也走了过来:“似乎走丢了有一段时间。”
小樱应声与他对望了一眼,踌躇和忧心弥漫眉间。
“小猫咪,来我们家好不好?”
最终是忧心战胜。
她放下礼盒袋,向阴影笼罩的猫仔伸出了指尖。
“我们回来啦!”
伞放在门外,进玄关,换拖鞋,听悉动静的基路仔飘下楼梯迎接:“你们回来啦!奖品领回来了吗?”
正面撞见被双手支在胸前的小东西,牠一脸状况外。
“这是什么?”
小樱笑盈盈:“小猫咯。”
封印兽光火了,小手手怒挥半空:“我问的是为什么会有只猫仔在这里!”
孰料被小樱完全无视,“等一下再告诉你。”稍扭过头嘱咐道:“阿月,你先把东西拿进来,雨伞也拜托你了!”
接着火急火燎地冲向盥洗室。
将两人的伞收好,关门,放在玄关地上的东西提起来,好奇疑惑没得到满足的基路比罗斯目标继而转移向他。
“回来路上捡到的猫。”
“就这样?”
“是。”已表现出充份耐心的他拎着一袋两袋物什进了饭厅,先分类存放顺道采购的蔬肉还有牛油,随后回到饭桌前取出礼盒,不笃定要怎么处理,他足下一旋,离开前给仍浮在一旁的黄融融毛公仔丢下话:“基路比罗斯,你先把番茄和茄瓜切块。”
“哈?你说什么?!你再讲一次!阿月,几时轮到你指挥窝……”
四五分钟过去,淋浴间里的少女还在举着花洒头,面对墙角前的小猫犹疑不定。
就差把求救的话喊出来了。
按下心底冒起的笑意,他踏入了门口:“幼猫是不能洗澡的。”
“啊?”她回过神,视线投向他,“那要怎么办?”
半跪在她跟侧时,他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条毛巾,“让我来。”
小樱应声起身退开,却依然留下来观看,只见仍是出门时打扮的他伸手不由分说捏住了猫仔的后颈,拎起放到毛巾上包裹擦拭。
“为什么阿月你好像很熟手似的?”她想不通。
“因为古罗会时不时捡些小猫小狗回来,但从来不亲自照顾。”
他居然回答了。
而且是涉及到古罗先生的往事。
冲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进饭厅一看,基路仔在铺了垫子的竹篮边上打量着俨然睡下的小白猫,而阿月在厨房里烹煮着晚餐。
依旧是鹅毛黄的汗衫,还有自腰间开始织编长及脚踝的银发辫。
眼前浮现他因半跪着发尾碰到猫仔踩过的浴室地板的画面。她驻足厨房门口,炉火卖力沸腾砂锅内汁液的响动扑扑入耳。
“阿月,我来接棒,你去洗一下澡吧?虽说你不会着凉,可是……”又淋了雨头发又间接弄脏了,她无法不在意。
即便他早已习惯且有方法维持干净。
与她沉默却低语的眼神交织,阿月的眉目浅浅一弯。
“再过三分钟就可以关火。”
小樱展颜:“是!”
那是……希望他更珍重自己的眼神。
打开淋浴器,哗哗的水喷撒身上。
才平寂了片刻的浴室,如今又再迎来水汽溅洒,氤氲的雾气中,飘送来她用过的洗浴品香味。一同残留的,还有尚未完全散去的数分钟前的水温。
他并没有开热水,只是用默认的常温模式。
冷或者热,对他这样的魔法造物区别不大。他感受不到冷,那就像捧起一把雪浇到冰块上面。一如他是“月亮”,唯有靠反射发“光”,既然不能通过食物补充魔力,他似乎就没必要进食。
可是,由小樱成为它们的主人后,情况就好像……一点点地发生了变化。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高悬的流水孜孜不倦自脑后浇落。
阿月抬起手,一念下,便可看到属于他的银蓝色魔力,所剩不过比勾勒出躯体轮廓的描边强些。
没有到五年前濒临消失的程度,却也决说不上好。
节省魔力,冲了一遍的银发仅干燥到不会滴水,他以本来面目的姿态迈出了浴室,但见双手负于背后的主人候在洗漱台旁。
她对自己露出的诧异目光歪了歪头。
“我觉得,阿月你差不多洗好了,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问题。”
小樱笑,“我想也是!”倏尔声音一顿,疑惑地眨了下眼:“只不过,阿月你的头发……”
由于不是适宜束起的状态,此时他的长发全然是曳地散开的样子。
她跨前一步,认真地请示他:“介不介意我帮忙?”
客厅的长沙发上,仿佛夏日祭当天的情景重演,可不同的是,在能用发带扎起来以前,多了一个擦干头发的步骤。
深深困惑怎么还没开饭快要饿得七荤八素的基路仔飞越饭厅侧门,对眼前这幕蹦出满脑子不解,直想喊人提问,偏又莫名作不了声。
紧闭的玻璃门外,雨势趋息。
拜访东京地区的梅雨和台风一般时节不定。
有的时候出梅了两个礼拜台风季才正式登场,有时则相去无几甚至混在了一起,对城市造成极不好的影响。要仅仅是雨水的话也许还可以勉强撑过去,但加上强风跟雷暴就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了。
眼前便是如此。
电视上不定时插播最新的台风路径报导。
多亏上个月的梅雨,她期待了蛮久的高中文化祭被学校取消了举办,如今刚出梅的好日子又要被描述级别颇高的台风打断……她可不想高一一整个暑假都只能窝在家里,她想去海边,想跟知世体验游乐场的新项目,想到水族馆!
尽管这样,他们在这期间四处张贴的寻猫主人启示却一点回音也没有,快十天过去了。
小猫的窝暂时安置在了客厅,而阿月的,同样发生了挪动。
“主人,你确定要这么做?”
抱着被铺按她指示停在床边的阿月向她确认道。
小樱搂着他的枕头坐下,等他打好地铺再最后放上去:“嗯,就这几天,阁楼的隔音不好,会吵着你休息。”
阿月不语。
结束回想的她在窗外未期而至的吓人风声中张开了眼。
其实他会一再牵住自己的手,在察觉她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将她抱起避开,大抵因为这样能令他安心,不论是作为所谓的仆从还是好朋友;而她何尝不是,想让他置身足够安静的舒服的环境,好好地睡觉和恢复精神,说不定只是为了令自己也感到安心。
幸亏哥哥这次暑假要跟教授去实验调研,否则她还真没有底气能拗得过。
渐渐,风已不止是在窗外尖啸,更连带着拍打起忽然单薄的窗户。
她有点担心,下床拉开一半百叶窗查看,乍见一道烈光在黑压压的远方扭曲迸裂。
小时候哥哥说的妖怪会在这样的雷雨天出来作怪的记忆猛地涌上心头。
哇啊——!
内心的惊叫突破天际,她眼疾手快掀开了离最近的被角,雏鸟一样钻进了每个孩子一致认为世上最安全的地方。直到,带有安抚意味的手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咦?
尚未确认自己干出了不得了的事,身边的存在即已微微侧转,调整姿势的同时环住她上半身的臂怀也变得更牢。
她、她她她……这、这这这被子下要透不了气了。
“小……樱……”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她聆听着分寸间似有若无的心跳,犹如自己胸口的跳动亦随之平和下来。
这样就好。
她不奢求更多。
只要可以一直听到阿月的心跳声安稳地传来,感受到他对自己关怀的目光和触碰,她别无它求。
纵使,外面的雷声轰然震彻。
如同一周前艾利安鲁长途电话里解答她的内容,隔着窗户隔着被单,还是隐隐绰绰。
一觉天明。
黑暗里,有团软呼呼的萤火虫扑了过来。
说是萤火虫,却在近前之际,烧得那么亮那么纯粹,吸引他,不由自主地接住了她。
大狮子会做梦,他不会。
他入睡后,通常就是沉入只有他在幽微发亮的黑夜……被冰冷的黑夜包围,宛若他也是黑夜的一部份。
可是,一颗星星在他怀里亮起来了。
他不懂要如何表达涨溢胸口的这种感觉,仅仅不愿再放开。
淡薄的辰光落在了他眼皮上。
睁眼,他的主人竟就在他怀中。
紧紧依偎着他,蜷起的右手微攥住他胸前的衣襟。
原来,那不是梦。
没有花多少时间在细究之上,阿月起身,把熟睡的少女安静抱到她床上。接着,极轻地坐在了床边。
朝西的斜窗外天色未明,但足以昭示风暴已过,半开了一个夜晚的百叶窗透进蒙蒙的熹光,同时教周而复始的水痕滑过视线。
为还不到时候醒来的她盖好被子,他的手再一次不自已地,摸上那在他注视下年复一年褪去稚气的脸庞。
曾经无动于衷只想再看不见的这张面容,为什么现在越来越不能移开目光?
为什么,他那么自然地告诉了她有关古罗的过去……
睡梦时,因她扑进怀中而难掩喜悦的感情,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他只是樱之咭的守护者。
保护主人远离任何伤害,能履行好这份职责,于力量不及往日三分之一的他便已够了。
窗外沁凉的风,这一刻像是穿透严密的玻璃流淌了进来,凝结在,那轻轻交碰的唇与额之间。
“我吃饱了!”
“小樱你吃这么快没问题吗?”尽管习惯了这番场景,犹在品味大条烟熏芝士肠的基路仔仍是腾出空当问了一遍。
疾步往洗漱台的小樱念急口令似的应道:“约了知世九点在巴士站见,不快点来不及了!”
封印兽摊手,“就知道。”说罢又大吃了一口香肠,状作满意:“阿月的手艺确实有些水平~看来他恢复得不错!”
漱完口,她回到饭厅拿饭盒,动身前对餐柜上立放相片中的美丽女子道别: “妈妈,我出门了!”
经侧门进客厅带上背囊,本想一并跟阿月告别,却发现在窗台前的他举动有些奇怪。
“阿月,你在干什……”
未走到他身后,掠过耳际的喵喵声即解答了一切。
原打算感叹猫仔变得很有精神,骤撞进眼帘的景色却一瞬夺去了所有注意。
“开花了。”
浅浅的低喃撩动心弦,阿月由限制小猫不安份动作的职责中分出心神,顷刻,打扮好准备赴约的少女那沉静于一隅惊艳的神情惊怔了他。
“阿月,它终于开花了!!”
良久,她满怀欣悦,朝他指着花序上开出的紫蓝花蕾兴奋道,尔后难以自已地又蹦又跳。
无法自禁地,他的心好像也随她的身影一阵跃动。
结果,除了体验游乐场新项目这一目标实现,扣除梅雨和打台风的日子,这个暑期的其余时间,她不是总算可以约同班同学组成小组完成自由研究,就是在友枝图书馆借到了理想的读本做读书报告,仿佛好运气跟着阴雨天的告一段落暌违降临她身上。如果不算水族馆因八月初的那场超级台风损坏了设施而要闭馆维修两个月。
一转眼,第二学期开学了。
在她木之本樱赶急赶忙踩点写完暑期作业之际,那样东西也大功告成啦!
打从上个月底收到奈玖留寄来的月饼,她便心心念念在所谓中秋这一天,吃上中秋大餐再吃月饼喝着中国茶跟基路仔阿月他们在庭院赏月。
一年中,月亮在中秋最大最圆。
阿月跟秋月姐姐的象征均是月亮,所以这天似乎也非常适合当作一个为他们庆祝的日子。
一回家,抛下书包,小樱即冲进了厨房。
“阿月,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流水冲洗着蔬菜的声音悦耳动听。阿月专注着筹备晚餐,直到关上了水方转头看她:“你去做功课吧,我应付得来。”
她急道:“可是我想帮你!”接着委屈地对了对手指,“今天是中秋,本该由我完全负责这一顿饭才是……”
了然不好继续拗她,他松了口,视线落在她旁边的雪柜上:“把大闸蟹拿出来解冻。”
“遵命!”语毕一阵振奋:“哇~今晚有蟹吃!好幸福!”
将整只几近跟她前臂一致宽的蟹从盒子搬出来,她问到。
“阿月打算怎么煮?”
“清蒸。还是你喜欢红烧……”
脖子吊着一篮子洗干净衣服的基路仔哀泣泣地穿过大厅飞向楼梯口,“为什么没人来关心关心我……”
一双蓝眸映出此景象的小白猫饶有兴致地尾随牠爬上了楼梯。
“月仔你真好,今晚我一定把一条蟹棒分给你……”
然而,猫粮做好后,才轮到他们今天的晚饭,也就是说,当基路比罗斯可以履行承诺时,猫仔大概率已经吃不下了。
为此牠改变主意,要把自己的月饼分对方一半。
阿月淡淡道:“你是想补偿牠还是害牠?”
菜全煮好上桌后,赫然发现在他的位置前摆着一只蓝色瓷碗。
给基路仔装好了饭的小樱甫回身便见阿月投来的视线,“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阿月你也陪我们一起用饭吧。”
他忽然有点懊恼,夏日祭当晚是不是不该提出替她吃下最后的那颗章鱼烧。
虽是气闷,但内心涌出的,更多是答应她的冲动。
与渴望。
茶余饭后,安坐客厅沙发上乱糟糟摆满专用马克杯、月饼包装和装月饼的盘子当中的基路仔欢乐地看着电视节目,俨然忘光了下午的孤单寂寞伤心冷。
小樱端着盛有白底金月马克杯及另一个切好的蛋黄莲蓉月饼的托盘,坐到了玻璃门前清辉照人的地板上,阿月的跟侧。
“你还没吃呢。”接收到目光的小樱直白说明了来意。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握起叉子戳了一块饼送进嘴里。
“茶。”
接过杯子,老实喝下泡茶的阿月感受着茶水暖热的温度淌过喉咙在上腹涤荡,似乎还有种她手心的体温被夹杂了进去的错觉。
“阿月,这是送给你的!请打开看看。”
他愣住了。才放下马克杯,指间旋即被以粉丝带束结袋口的绿色纸袋填满。
依言解开用心成型的蝴蝶结,手探进袋子,轻易便取出一条轻软偌长的羊毛围巾。蓝紫色的大片毛线之间,异样的白线勾勒抽出一枝枝青涩绽放的樱花。
“我……我已经反复织了几次了,但有些地方还是织不好,你别嫌弃……”
“我很喜欢。”若可以,他想要如攫住这围巾的边角般覆握那紧张失措的小手,“多谢。”
掉坑满月!……又一天纪,且晚了一周多更上,各种客观的主观的因素,我的月樱夫妻你俩别太爱了 orz
如下图瓷碗的样子大概是这样(偶然搜到意外地好看),所以礼物的花纹大致上也接近这种款式~(封面插图均是pc端可见 请姐妹们继续尽情地脑补元春姐姐和德仔他们的配音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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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送给守护者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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