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是谁?

22.

医馆管事房内,房门洞开。角宫侍卫们正在无声而严苛地翻查每一个角落。

宫尚角信步入内,目光如探幽之刃,无声扫过屋内的陈设布局。最终,他停在窗前一方不起眼的矮柜旁。柜上抽屉已被尽数拉开,内里空空如也。他用指抚过抽屉边缘,眉峰微蹙,眼底凝起疑云。

沉吟片刻,他索性将整个抽屉抽出,平放于桌面。尺寸,显豁地暴露了问题。这抽屉比之桌面,短了足有三分指节。

“里面有暗格。”宫尚角断言,声音冷冽如霜。

你闻声而动,腰间佩刀无声出鞘,刀身化作一道精亮的探钩,精准地插入抽屉侧壁缝隙。几下细微却力道刚猛的挑拨之后——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石面之声响起,是一块通体黝黑的沉重令牌掉落在地板上。那令牌材质非铁非石,入手沉重,边缘雕饰诡谲,正面赫然蚀刻着一个幽深阴冷的古字:

“魅”。

宫尚角俯身拾起那令牌,指腹在其上细细摩挲。

而后,他将令牌抛向你,你单手接住,那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直刺心头。

“ 魅? ”你眉头骤然紧锁。

“看来此物,”宫尚角踱至你身侧,目光锁住你的侧脸,“绝非赝品了。”

你沉默片刻,将令牌以双手呈递回去,“ 是无名。 ”

宫尚角眸光瞬间沉凝如渊:“……当真有个无名?你对此人,知晓几何?”

“所知仅止一点:此人二十二年前潜入宫门,此后……音讯全无,形同鬼魅。”你坦然相告。

“二十二年……”宫尚角低声重复,目光如同实质般沉沉落在你身上。

“……”

无需他再言明,你都知道他想说什么话了,还是老样子,毕竟身为前无锋女刺客,刚过完生辰不久的你,年方二十有一。

你现在是真诚无比地感谢寒鸦,感谢当年那没能刺入心脏的一刀,偏转捅进腹中了。

他沉声:“回执刃殿。”

你垂眸,“是,宫主。”

执刃殿内,除却你、宫尚角、宫子羽,便只有三位长老在座。

花长老将那枚沉重的黑铁令牌置于案上,目光扫过另两位长老,彼此眼神交汇,隐有决断。

“如此看来,”花长老声音沉缓,字字如钉,“这无锋奸细,已如跗骨之蛆蛰伏经年。此番趁着选婚风波,抓住时机掉换了前执刃与少主的百草萃,并与混入宫门的细作郑二内外策应,终酿成此桩刺杀祸事!”

最终,贾管事之案,尘埃落定,剑指无锋。

雪长老颔首:“既是无锋作祟,我等更不可堕入其离间圈套,自相残伐。”

月长老接口道:“宫氏立族,血脉为基。眼下正值新旧执刃更迭之际,难免动荡。吾辈尤当谨记,手足不得相疑相戕!从今日起,若再有罔顾亲族之情,掀起内斗之风……”他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便是中了无锋下怀,祸乱宫门之始!此事,到此为止!”

长老谕令已下,本不容置疑。

宫尚角却缓缓抬眸,深邃眼瞳半眯,目光毫无遮挡地刺向宫子羽:“宫门更换执刃一事,早已昭告天下。此时反悔,自坠颜面,形同儿戏。但是,”他话锋陡转,“让一个 行事放浪,文不成武不就的膏粱子弟 登上执刃之位,也只会让宫门沦为江湖笑柄。”

“宫尚角!”宫子羽双目赤红,咬牙道,“你说谁是笑柄?!”

宫子羽的暴怒,反衬得宫尚角愈发冷静如万载寒冰,“宫门历代执刃,”他声音平冷无波,却更具穿透力,“皆是从当世最优秀的继承者之中选出。即便是我与前少主,亦是在通过了后山三域试炼之后,才最终 赢得 这少主候选之资格。论武功内力,论智谋定断,论江湖声威人脉,宫子羽,你扪心自问,你哪一点 配 得上这方权座?不过仗着家门剧变,祖训之隙,捡了天大的空子罢了。”

他目光倏地转向高台上的长老,“既要讲规矩……那继任者必须通过后山三域试炼的铁律,是不是也该讲一讲了?”

殿内瞬间静然。三域试炼,乃宫门核心门规之一,这一点,无人可驳,长老们默然。

雪长老终究叹息:“事发突然,彼时……情急从权……”

“可 如今 ,”宫尚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一丝料定了对方必败的轻蔑,“有的是时间。倘若这位‘执刃大人’真能在……”他故意顿了顿,语出如惊雷,“ 一月期限之内 ,闯过三域试炼,那我宫尚角,便认他这个执刃!”

举座皆惊。

宫子羽胸口剧烈起伏:“一个月,闯三关?!宫尚角,你不如直说废了我这执刃之位,何必恶意刁难?!”

“刁难?”宫尚角冷笑着,眼神如刀,“通不过三域试炼,纵是坐上这位置,亦是 名不正、言不顺 !更何况……”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寒风卷雪,“江湖危局,无锋环伺,时刻欲将宫门斩草除根!一个 连自身都护持不了 的孱弱执刃,谈何守护宫门血脉?!让你通过试炼,是为你名正言顺,为你,更为宫门根基着想!竟被你视作刁难?”

月长老终于出声:“一月之期,确……确是逼人太甚。”他看向宫尚角,隐带求情之意,“尚角,你当年亲历三域试炼,我记得……足足耗时三月吧?”

“那就三个月。”宫尚角从善如流,“免得月长老怀疑我,心怀叵测 。”

同样三月,已然公平。若再言无法,只徒增非议。

月长老看向他:“子羽,你……”

“ 三个月就三个月! ”宫子羽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宫尚角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不再言语,沉默一瞬,看向长老:“三位长老,可还有异议?”

另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只余雪长老面带忧色。

“执刃在位期间亲赴三域……古往今来,从未有此前例,若试炼之中稍有不测……”

“长老担忧什么?”宫尚角语气漠然,“不过是……再启动一次 缺席继承 罢了。宫门之内, 能承此位者,难道还少么?”

沉重的窒息感笼罩整个大殿,无人能应。

宫尚角缓步向前,目光如实质般斜睨宫子羽:“希望你顺利。”

“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祝祷。 ”宫子羽面色沉郁如铁,一双眸子却比殿外霜雪还要亮得慑人,毫无退缩之意:“因为我必定会顺利闯过。 ”

宫尚角恢复了那亘古不变的冰封面容:“这话,等你进了后山再说吧。”

宫子羽离去,空落的大殿只余宫尚角、三位长老,以及你。空气凝滞如坚冰,寒意远胜殿外肆虐的风雪。

“什么?!”月长老陡然拔高的惊喊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沉,他素来沉静的面上竟涌出从未有过的,无法抑制的惊骇与恐慌:

“ ……无量流火?! ”

另外两位长老的目光,如同两道沉重枷锁,瞬间死死钉在你身上。

你:……

不是,谈论这等秘闻,不屏退你吗?

你看向你身前的青年,身躯却如山岳般巍然,却又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将你全然护于他挺拔身影的庇荫之下。随即,他以冰冷清晰,不疾不徐的语调,开始陈述老执刃与前少主殒命那夜的细节始末。

字字入耳,句句惊心。

那一夜,宫唤羽前去地牢独审郑南衣,搜出发簪中的惊天秘辛。执刃当即下达严令:命少主清剿山谷内外,派宫尚角火速出谷彻查浑元郑家,而他自己,则要亲自再审那位郑二小姐……

你指节死死抵住突突狂跳的眉心,缓缓闭上眼。

天尊,今夜……你怕是真的大限将至……

言毕,三位长老面色凝重如墨。

“尚角,”雪长老声音沉若古钟,“此事……你觉得该当如何?”

宫尚角未答此问,而是斩钉截铁,语锋陡转:“子羽弟弟既已决意闯后山三域试炼,我请求,让金溪随行。”

……?

嗯?

你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指向自己,一脸的惊愕茫然。

不是,等下,谁?什么?啊?!

“这……”雪长老花白的眉头紧蹙起来,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她……可是你……你的……你的贴身绿玉侍!你让金溪跟着子羽去后山?这……绝无此例啊!”

“当年我闯三域,”宫尚角声音无波无澜,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尚且年幼力弱,不便随行……如今,”他微微一顿,声音低沉下去,“她…… 总该是要去看一看的 。”

“……”

三位长老陷入了更深的沉寂。那沉默,既非全然反对,亦非欣然允诺。

而你脑中一片混沌。宫尚角带你回宫门时,离他及冠尚有两月。及冠后三月,他便踏入后山绝地,那时伴在他身侧的绿玉侍,仍是金复。待他功成归来,他身侧最贴身的位置,才换成了你。

至此七载,他的话,于你便是圭臬。

而此刻,茫然,不解,巨大的惶恐如同潮水般涌上你的心头。

你骤然抬头望向宫尚角,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助:

“……你……不要我了?”

那道挺拔如孤峰的身影猛地一震。

宫尚角猝然转身,目光如同被惊雷劈开寒潭,瞬间攫住了你。

你从未在他眼中,见过如此深沉的 悲伤 。像化不开的千年浓墨,浸染了他全部的神采。

他凝视着你,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磨过顽石,缓缓吐字:

“我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诘问让你懵然,刻入骨髓的本能却已驱使你回应:

“你是角宫之主,是我的主子,是我此生誓死相护之人。”

这是宫门每一位玉侍融于骨血的箴言,亦是你身为死士绝无二志的天命。

宫尚角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容。一抹如释重负,却又浸透了无尽凄楚悲怆,比冰雪更寒凉的笑容。

“……角宫绿玉侍金溪何在?!”

你本能地屈单膝跪地,右手攥拳紧贴于心口,臣服之姿如古树盘根:“属下在!”

“以角宫之主令!”他声音凝如铁石,“命你随羽公子前往后山三域试炼,护其周全,助其功成,执掌执刃之位!”

你垂首,整个身躯都在细微地颤抖: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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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羽] 春尚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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