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雀觉得宫尚角没有娶妻之意,还怕他会迁怒于她。但出乎意料,他看到她的装扮后并未动怒,只是走到床边坐下,完成了未完的仪式。
成为妾室后,她管理角宫内务,侍奉宫尚角。他不喜人多,身边只留着她贴身侍奉,又留有侍卫金复近身保护。
如今她为宫尚角妾室已有五年,二人仍未有子嗣。这也在众人预料之中,毕竟她一出生就在宫家,毒瘴怕是早已深入骨髓了。
她不再奢望,只想着过好现在的生活便罢了:生活优渥不愁吃穿,众人又尊敬。这大概是她能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生活了。
…
春檀搬了个小凳坐在床尾给自家夫人捶腿,眼看着夫人握着书本的手慢慢卸力,书页摊开盖在胸前。
她动作慢慢放轻,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秋橘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个清俊少年,她赶忙行礼。“奴婢见过徵公子。”
少年面容俊美,唇红齿白,透着一股子稚嫩。乌发发尾绑着几串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嗯,我嫂子呢。”他腰背挺直背着手,一身深色衣袍衬得他少年老成。
“夫人在屋里,您请。”秋橘将他让进来后将门关严,回身时少年已走到美人榻旁,坐在了春檀给他拿的檀木椅上。
“远徵,你来了。”宝雀悠悠转醒,坐起身,将书放在桌上后看向他,“今日徵宫是有何要事么?”
“是有一桩事,宫子羽那家伙的侍卫金繁于清晨时送来一伤者,但因伤势过重,不多时便死了。”宫远徵将金繁的话大致复述了一遍。
“此人是我宫门外部据点的老板,胸口的伤是由无锋特制锋刃极薄的短剑所造成,其上还浸染着剧毒。”他咬牙切齿,眉头紧皱。
“……”宝雀呼吸一顿,森森寒冷自心脏处向四肢百骸蔓延。近几年宫门与无锋之间时有摩擦,她常听宫尚角讲起,倒也习惯了。
但这个老板所在的据点距旧尘山谷仅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距离太近,已经向他们发出了危险信号。
“…那执刃那边怎么说?”她惴惴不安,手指摩挲着锦被,“新娘们晚上就要到达宫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执刃那边必然会有所行动,那还需要她去接引新娘们么?
“执刃说,新娘一到,全部处死。”
“全部处死?”宝雀微怔,长叹一声,“只可惜了无辜的姑娘们。”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十几条香魂将断送在此啊。
“姐姐,你还为她们说话。”宫远徵吃味,撇了撇嘴,“她们进宫门是为了选上新娘,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妄图攀上我哥该如何。”
宝雀端着茶,被他逗笑:“那我又能如何,我难以生育,长老们自然要让你哥选妻的。”
少年垂头不语,她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陷入沉默。片刻,她想起什么,问道:“远徵,你哥是明日回来罢?”
“正是,大约明日午时前。”一说起他哥,宫远徵明显兴致高昂,宝雀也顺着他,围绕着他哥聊了很久。
此番宫尚角出门处理外务,与江湖各方势力做生意,想来宫门公库和角宫私库又要充盈了。
一想到这儿,宝雀就有些高兴。她没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必须要掌握讨宫尚角欢心的妾室必备技能外,就是囤钱。
钱越来越多是好事,遗憾的是私库里的钱不是她的。她有贴己钱,是她当年重伤后长老们赏给她的。
当年她将宫朗角护在身下,被那无锋刺客从腹部捅了个对穿,那剑上还淬了毒。许是她年长几岁罢,恢复能力好些,这才活了下来。
后来长老们为了嘉奖她,赏了不少金银钱财。庆幸那刺客没补刀,否则她就要当场去地府投胎了。
她每月都有月俸供她使用,宫尚角私下还时常给她零花钱,二人住在一起,吃穿用度是一样的,也用不着她出钱。
这样除去日常给丫鬟侍卫的赏钱外,基本花不了什么,每月还能剩下不少。
但相比钱财,宝雀还是更希望宫尚角能平安回来。二人没有子嗣,他若出事,那角宫就后继无人了。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还不知迎接她的会是何种结局。
宫远徵骄傲昂首:“姐姐莫忧心,哥他武功高强,那些宵小之徒伤不了他分毫。”
少年对他的兄长异常崇拜,可以这么说,就算宫尚角第二日说要脱离宫家,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走。
她也相信宫尚角的实力,但千防万防防不住旁人使阴招。她的好生活是他给的,叫她怎能不忧心呢。
宫远徵突然想起执刃的话:“姐姐,执刃吩咐,你晚上不必去接引新娘们去女客院落了。”
“方才你说执刃要将新娘全部处死时我就想到了。”宝雀笑道。
…
二人又聊了几句,宫远徵说徵宫还有事要处理,便先行离开。宝雀也不困了,拿起一个还没绣完的绣品继续刺绣。
春檀唏嘘不已:“夫人,无锋当真可恨,一个细作连累十几位姑娘丢了性命。”
“我倒觉得,执刃并不想真杀了她们。”宝雀手上动作不停,一枝金线绣的月桂花很快浮现在黑色绸缎上。
执刃看重宫门的安全,也看中在江湖上的名声。
此番送来的新娘都是江湖上各门派或家族的女儿,若宫门不由分说将她们全部杀死,实在有损宫门对外的名声。
因此她觉得,‘将新娘全部处死’只不过是执刃放下的一个倒钩,在等着那无锋细作自己狗急跳墙蹦出来呢。
春檀不明所以,宝雀只是轻抚她的头顶,笑笑没说话。傻人有傻福,适当的装傻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好一些。
不该她知道的事她一点都不会去了解,就算她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角宫只有主屋还有光亮,姜宝雀坐在铜镜前,春檀给她挽了个轻巧的发髻,余发散落身后。
“夫人,天色已暗,您不歇息么。”秋橘摸摸白狐毛披风,觉得不够厚实,又去里屋取了一件更抗风的披风搭在暖架上烘热。
“白日里睡得多,晚上倒不困了。”长发挽好,宝雀左右转脸,欣赏自己的发型。
她爹娘给了她一副好容貌,平日里再怎么心情郁闷,只要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多大的气也能消。
大概过了三刻钟,她所等待的终于来了。是少主宫唤羽身边的侍卫,他来角宫请她过去。“宝雀夫人,少主请您前去。”
“我知道了,春檀随我去,秋橘留下罢。”她起身披上披风,带着春檀跟随侍卫去见宫唤羽。
几人越走越偏,七拐八拐地,总算看到了人影。宫唤羽站在宫子羽和宫远徵对面,不远处是惊魂未定的新娘们。
她们受了不小的惊吓,此刻都瑟缩在角落发着抖。她眼眸一扫,还剩下十一位新娘。
“少主,妾身来迟。”她快步走到三人面前行礼,随后站在宫远徵旁边,宫唤羽微笑颔首。
“新娘中的无锋已被制服,剩下的新娘们还要劳烦弟媳,引她们前往女客院落了。”他道。
“是,少主。”宝雀应下,一旁的宫子羽笑容开朗,与她问好,“宝雀嫂嫂,那就麻烦你了。”
虽说他和角徵兄弟不对付,却与宝雀关系不错,见面还能唠几句。
宝雀笑:“不麻烦的,羽公子。”宫远徵环抱双臂撇着嘴,一脸不开心。“阿嫂,我与你同去。”
“这……”她犹豫,宫远徵得意洋洋:“阿嫂,我还未及冠,子羽哥哥年长,自然不能去。”
宫子羽气急:“宫远徵你!”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宝雀赶紧向宫子羽的侍卫金繁使眼色,金繁会意,将宫子羽拦住,哄着他回羽宫。
目送宫子羽离开后,她和宫远徵领着新娘们前往女客院落,将她们一一安置好。
宫远徵一秒都不想和她们多待,耐着性子等宝雀处理好一切后,迫不及待地带着她离开了女客院落。
“嬷嬷,那位夫人是谁?”一位新娘小声问这里的主管嬷嬷,嬷嬷微笑:“那位是角宫的宝雀夫人,很受宠。”
角公子对这位宝雀夫人很好,吃穿用度与他一致不说,还将角宫内务都交给了她。甚至由于徵宫无女眷,徵公子也将内务交由她管理。
羡慕吗?这可是用全家的性命加上自己的半条命换的。就冲这个,就算往后角公子对夫人失了爱意,也绝不会降了她的待遇。
嬷嬷不想对着这群目前还算是外人的新娘说宫门内事,简单介绍一句后便停了这个话头,催促新娘们赶紧回屋休息。
视线转到宝雀那边,三人回到角宫。原本宫远徵要回徵宫,宝雀说她有要事要与他详谈,他就随宝雀进了屋。
宫远徵面露不解:“姐姐有何紧急事?”
“我方才没瞧见你们抓住的那个无锋,就抓住她一个么?”宝雀秀眉紧锁,双手无意识地攥紧袖口,抠着上面的精巧刺绣。
“是抓住她一个,已将她押往地牢,稍后我会好好审问她。”宫远徵咧嘴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我想了一路,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宝雀担忧的不是这个,宫远徵的手段她知道,没有撬不开的嘴。
“据点老板受伤,却恰好能在断气前赶回宫门传递消息。消息说新娘中有一个无锋,就真抓住一个无锋。”
或许确实会有这般巧合的事罢,但事关宫门和她自己的安危,她不敢轻易相信这几件事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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