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月色如烟云笼罩，慕朝云白皙肌肤上泛起一层薄光，莹莹然。
公子虔这会儿倒是不觉得对方是祸国妖姬了，妖什么姬，这分明就是神女！
他比谁都要坚定对方的身份。
“噗通——”
犟牛一样的人拄着剑半跪下：“虔见过神女，先前多有冒犯，请神女降罪。”
他手腕一转，将秦剑横在手中捧着，递到慕朝云跟前。
神女垂眸看他：“起来。”
公子虔犹疑一瞬，托着秦剑起来，却躬身垂眸盯着地面，一副恭敬的姿态。
慕朝云徐徐跺着脚步，绕着他打转。
他盯着视野里缓缓滑过的衣摆，感觉心跳开始失律，转念一想，死又何惧，他连神女都见过了，死后肯定能登极乐！
于是不由屏住呼吸，静候判决。
景监往后退去两步让出充足空间，着实为公子虔捏了一把冷汗。
栏杆前站立的嬴渠梁和卫鞅，也紧盯着神女脚步，整颗心都跟着对方步伐跳动。
放了个眼睛看戏的六六，啧啧感叹。
论装腔作势的高逼格，还得看他们朝朝。
她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帝女，而是女帝在训臣子。
绕了两圈半，在君臣几人绷得肋骨都像在隐隐作痛时，才不疾不徐，用比平日要淡漠一些的语气说话。
“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过来。”
公子虔把自己对神女的用途都想了一遍，实在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特殊用处，只好老实道：“虔愚钝，不知，请神女明示。”
好家伙，指点都不用，直接明示。
慕朝云却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抬起眸子看一眼嬴渠梁，才慢慢道：“你可愿随嬴驷一道，跟我身侧做些事情。”
“虔愿意。”不用深想，能跟在神女身侧，有何不愿。
神女却提醒他：“我如今并无神力在身，更加无法修炼，并不能挥一挥手就山河颠覆，只不过有父神留下的结界护体罢了，与普通人并无区别。”
光明坦荡，才是神的最高逼格！
公子虔还是那句话：“虔愿意。”
慕朝云很满意，看向松一口气的嬴渠梁：“秦公意下如何？”
秦公没意见，只是把公子虔拖走，耳提面命一番。
寺人被赶跑清场，六六直接将散落四周给她们朝朝打光的数据回收，重新凝成冰雪美人。
她撞撞对方胳膊：“你收公子虔作甚？”
收嬴驷她能够理解，对方毕竟是下一任王，她们在此两百年，总要点人脉好活动起来。
“人手紧缺。”慕朝云褪下神女的逼格，枕着对方胳膊道，“你想呀，玩家只能召唤十个，不提前物色点冤……咳咳，人才，怎么帮老祖宗把统一华夏的大业完成，从此河清海晏，鹿台散，兵藏武库，马入华山。”①
和平安宁可是每一个炎黄子孙刻在骨子里的愿望，但凡有机会可施行，吾辈该当万死而不辞。
助老祖宗扫平一切动荡，不香嘛。
她手上配合推开一个广阔弧度，仿佛这一下，就能扫荡**，海内皆平。
手掌之下，是结实土地。
一股水柱慢慢浇灌到土地上。
公子虔手中拿着水瓢，看着一盆盆栽种瓦器里的作物，满眼疑惑。
嬴渠梁和卫鞅亦然：“神使这是……”
想要种花？
他们也是会亲手种地的人，那幼苗他们认得，就是稷、黍、稻、麻、菽、麦、大麦，甚至还有葵和豆。
细细一数，农作物高达三十多种。
“试验田的事情不能停止，培种育种以及育苗的事情也必须要放入章程之中。此时山东诸国农耕几近结束，若有余种，除留下补种的分量以外，应当还有些许残余，能换多少换多少。”
虽说他们谁也没有经验，但是不要紧，她可以教有经验的属下怎么做实验样本。
至于监工，刚好可以让轮流给驷崽崽讲课的阿一和公子虔担任。
总不能样样都得自己动手亲自来，那岂不是要累死她。
她是来退休的，又不是来完成任务的。
要多把事情留给年轻人做。
培种育种？育苗？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东西。
育苗他们知道，就是将种子先培养出芽，再移植，就跟上次种稻谷一样。
培种育种倒是没听说过，只听过留种。
培种育种其实就是要培育出自己的优良种子，掌握根源与技术，让作物在“娘胎”里获得优势，育种则是集中将种子培育好，度过容易死亡的幼苗时期，再放出去面对残酷自然，让作物赢在起跑线上。
慕朝云大致和他们解释一番。
“如今，秦国想要全面施行这样的手段的确有困难，但农业是一国财政三大支柱之一，再困难也要坚持研究工作。”
卫鞅躬身抬眸：“不知神使说的三大支柱是什么？”
神使：“……”
她这大嘴巴，真是什么都往外吐。
等等，容她重拾久远记忆，想一下怎么圆。
“左庶长以为，会是什么？”
很好，机智如她。
把问题抛回去，完美。
卫鞅只当神使在考验他，认真思索一番后道：“管山海、农田。”
管山海，其实就是春秋时期，管仲所言的“官山海”，他不过用“管”字客气了一番而已。海有盐、山有铁、田有粮，一个国家要是能够将这三样把握天下黔首咽喉的东西握在手中，也足矣。
慕朝云听得回答，脑子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一群羊驼狂奔。
挖草！
老祖宗果然不是盖的，从来没有听过的概念，居然可以自己推出来。
她面上淡定，稳如老狗，露出神女从容的“我就知道你很有智慧”的欣慰眼神。
“左庶长说的不错。”慕朝云露出浅淡微笑，“盐、铁、农，乃一国财政之支柱，若是将功夫花在这上面，不管多少都不算浪费。”
当然，平衡还是要的。
嬴渠梁身为国君，自然明了，但也有顾虑：“不过诸国粮种难得，就算有剩也并不多。洁手奇物一出，诸侯贵族必定争抢，我们要不要多做一些，用以换金。”
金能换的东西，那可就多了。
慕朝云缓缓摇头：“不必，东西少了，他们才会惦记。再者，我们试制也耗费了不少油脂，总得找人把账目填平。”
油脂在这个时代可算不上什么便宜物件，研究经费也算成本，怎么可以不算上呢。
卫鞅很是赞同这一点：“神使所言甚是。”
这不叫锱铢必较，而是精细打算。
“粮种之事，秦公与左庶长尽力而为便好，万事开头难，等事情持续两年，便能顺遂起来。”身为神使，她安慰对方两句。
又和对方聊了一些培种育种、育苗实验室选址与人员调动的事情，慕朝云便让君臣二人去忙活，她这边开个小会，重新安排人手。
肥皂有了确定的配方以后，可以交给小二一个人研究，再让秦公给的匠人协助足矣。
三三擅长厨艺，那绝对不能浪费，必须让他腾出点时间研究些可以入口的菜肴，顺便写点新菜谱，跑去其他国家和贵族那里多捞点铁料回来。
接下来，还有件大事需要多多的铁料。
阿一则和公子虔轮流盯农事和驷崽的教育。
人，要用在刀刃上。
不可浪费。
【注释】
①兵藏武库，马入华山：成语，兵器藏进武库，军马放入华山，指天下太平。“当今鹿台已散，离宫已遗，兵藏武库，马入华山。”——北周·庚信《贺平邺都表》
【有关公子虔的形象塑造说明】
公子虔的记录在历史上找到的并不多，仅是商君列传的三则，“於是太子犯法……刑其傅公子虔……”、“行之四年，公子虔复犯约，劓之。”、“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矣”，于是又找了其他参考，但是无奈资料不多，只找到知网一篇文，也不是正史，只是舞台艺术形象的研究，娄际成的《寻找公子虔》，里面提到“他不再是以前老师、谋士的儒雅形象，现在已经变成一位不得志的政治家……”，想想公子虔可以当太子太傅，教导太子，起码需要一定的学识，不可能让他乱教，所以他必定是学识渊博的，再看他两次犯罪，闭门八年不出，可以知道他有些莽撞、爱面子，当然，深层原因可能很多，但是浅显分析，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因此，本文的公子虔形象就是外表如秦嬴一脉继承的高大英气（参考始皇），学识渊博，但是性格比较直来直去，有些莽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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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要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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