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招摇没有丝毫犹豫地便选择了接受她,这个认知,对于琴芷嫣而言,无异于久旱逢甘霖。
原先以为,路招摇在知道她的心思后,能不赶她走都是极好的。却没想到,在她冲动地将隐瞒了许久的心意道明的时候,等待自己的居然不是唾弃,不是拒绝,而是……
得偿所愿。
这样好的结果,就像一场梦一样,多年来苦苦执着的夙愿,到了今日,终于兜兜转转成了真。强烈的不真实感和巨大的欣喜几乎令琴芷嫣迷失,因此,心神剧荡之下,连第二日厉尘澜突然让她们搬到濯尘殿入住都没再计较了。
濯尘殿乃是无恶殿后方门主寝殿定风殿的侧殿,与其仅有一墙之隔,如今厉尘澜突然下令让她们二人搬到那里,其心几乎昭然若揭。
若放在从前,琴芷嫣知道了他的这门心思,定会有所忌惮。但现在,看着刚刚才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路招摇,看着那人看向自己时毫不作伪的温柔笑意,琴芷嫣的心仿佛被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抚了抚,心里头唯一一点不甘,也随着路招摇的开怀笑容,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释然了。
现在,路招摇是属于她的,谁都夺不走。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于是当日,二人回戏月峰简单收拾了一下,令跟随的门徒将一些重要的物件转移到濯尘殿,便安心在这个新住处住了下来。
一切都在同前世的轨迹一样发展着,那之后,厉尘澜便将那枚窥心镜赠予了她二人。只是这次,许是琴芷嫣刻意混淆视听的缘故,那枚小银镜没能直接送到路招摇手里,而是由她们二人共同保管。
同那时一样,路招摇对于窥心镜的效用毫无所觉,只是随口感慨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后便没再多想。
只不过看在时刻关注她的琴芷嫣眼里,她看起来好像对那枚银镜喜欢得很。起初见琴芷嫣不喜欢碰那镜子,自告奋勇戴在自己脖子上不说,就连今日与厉尘澜虚与委蛇完回到寝殿时,仍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自顾自坐在桌边拿手指勾弄着凸起的镜面,时不时地勾唇轻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之色。
得知厉尘澜要去海外**岛为她取仙剑,琴芷嫣的笑容倏尔变淡,沉默半晌,才平静道:“他待你,倒是极好。”
见她语气不对,路招摇也琢磨出不对了,想了想,干脆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身旁的凳子上,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语气戏谑道:“哟,哪儿来一股醋味啊?”
又戏弄她。
琴芷嫣一噎,嗔怪地瞪她一眼,转而将空着的那只手覆在路招摇手上,边绕着她手指转圈圈,边闷闷不乐道:“我没有吃醋,只是觉得……我不像他那样有权有势,甚至短时间内连亲自前去海外仙岛为你寻一把厉害的仙剑都做不到,你会不会……”
那句“会不会后悔那般草率地便同意与我在一起?”,在此等情境下说出来,真是有些难以启齿。
重生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她的确如愿见到了最想见的人,可与此同时,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失去了原先的修为、地位与资历,如此平庸的自己,如此无能的自己,如何还能与前世那个身居高位的护法琴芷嫣同日而语?再有劲敌厉尘澜的对比,更是令近日好不容易被路招摇安抚下来的心思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琴芷嫣真的好怕,怕路招摇在意识到那人的卓越后,会对现在的自己不屑一顾。
厉尘澜本就是她的正缘,若她将来意识到这一点,转身重投那人怀抱,令她如何承受得住?
正犹自乱想着,双手突然被人握住。琴芷嫣抬头看向始作俑者,见路招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笑之事,摇着头轻笑一声,而后又坏心思地在她掌心处挠了挠,恍然道:“哦,原来你今天就是在为这个不高兴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琴芷嫣没问,但看她表情也知道绝对不是什么正经话。但再怎么恼羞成怒,她也不会从路招摇手中挣脱出去。现在的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她已期待了太久太久,费尽心思哄路招摇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傻到蹬鼻子上脸地忤逆心上人的心意,平白惹她不喜呢。
她只是加紧了手上的力道,任路招摇的手与自己的交叠在一起,温存了好一会儿,才如实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我们如今已是道侣,可我……却无法像他那样光明正大地帮你,对你好,现下就连寻剑这样重要的事都要由一个外人帮你,我真的……很挫败。”
听琴芷嫣这样讲,路招摇终于慢慢收了笑,在听到那句意料之外的“挫败”时,更是觉得五味杂陈。
她全然没想过,平日里如清风般温和的芷嫣,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心里竟能密密麻麻地想这么多。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她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
路招摇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面上神色却变得正经,甚至可以说是极严肃地,拿手指抚了抚琴芷嫣面颊,同她道:“别忘了,厉尘澜可是咱们的师父,师父帮徒弟取剑,岂非名正言顺的事?更何况,这是他厉尘澜欠我的,当初,是他使手段夺了我心心念念的万钧剑,如今由他亲自为我取来一把可以与万钧剑媲美的宝剑,倒也合理。
再说了,**岛危机四伏,昔日去者十不存一,如此危险的地方,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更别提你还重伤未愈。那厉尘澜愿意去,便随他去,倘若他在取剑途中遭遇不测,还正好遂了我的意。
至于你为我做的,我都一一看在眼里,你也不必总是觉得自己不好。如今你我性命相连,你若在取剑途中出了什么事,岂非弄巧成拙?如果真想帮我,便该听我的,多多下山给我做好事去,争取早点让我恢复原样才是正事,嗯?”
说到最后,路招摇尾音拉长的同时,也已将二人相握的手掌举至了半空。两只同样白皙纤瘦的手贴在一起,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合契。
路招摇却不甚满意,皱眉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非要将自个儿的手指穿过琴芷嫣的指缝,与她来个十指相扣。
至此,两只手终于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再无半分缝隙。
路招摇终于笑了,似乎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就是这笑容,怎么看都透着丝傻气,着实与她先前那副高傲臭屁不可一世的样子不怎么相符。
不过琴芷嫣却丝毫不觉得违和,在见到女魔头难得露出的幼稚的一面后,她的心里除了欣慰,只有愈发坚定的信念。
果然,还是要早日恢复修为,才能助她一臂之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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