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姜太虚刚缓缓睁眼,旁侧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看了过去,下意识回以一抹笑容,“嗯。”
恰在这时,姜太虚的脑海里浮现几个片段,表情微妙。
他虽然几度发热,意识迷糊,但也有片刻的清醒,还清楚记得一切。
无始连哄带骗,十八般手段尽出,喂了他三大碗药,如今一回想起来,口中都似在泛苦。
“你费心了。”姜太虚轻语。
若不是这一次归于凡躯,又生病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对苦药如此抗拒。
无始伸手,从木凳上端来一碗粥,“粥都要凉了,我原先也准备唤你,谁知你自己醒了。从昨日至今,你滴水未进,饿了吧?”
他舀来一勺粥,很熟练地喂去。
姜太虚的目光中有一丝异色,轻语:“我自己来。”
他略微起身,盖在身上的被褥向下滑了些,寒气如冰刃一般袭上肌肤,让他默了默。
说好的“没脱衣服”呢?
“你几次发热,全身都是汗,没有那么多衣服换,只能如此了。”无始瞥去一眼,一本正经地解释,末了失笑,“我答应的‘没脱衣服’,指的是我,这不也正是你所担心的,怕占我便宜么?”
“不过,”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你我是不是反了,我都还没有开口,你倒先提了要负责?”
“证明我的道德感比你强。”姜太虚平静道。
无始一时无言。
他的意思是“同为男子,必然分上下”,谁能想到姜大神王的言语攻击如此犀利,直接曲解了他的语意,还堵得他无言以对。
“衣服。”姜太虚提醒。
无始睨了他一眼,“你使唤人倒是熟练。”
他虽然如此说,但仍旧是起身,把晾着的衣服取了下来。
无始递出衣服,姜太虚伸手去接,然而并没有攥动,无始不曾松手。
姜太虚看向无始,无声地询问。
“我忽然觉得,你的负责提议似乎挺不错的。”无始轻语,唇角的笑若有似无。
姜太虚静静看着他,并没有表示什么。
“认真的。”无始着重强调,敛去脸上的笑,没有如刚才那般漫不经心了。
两人对视许久,姜太虚的眼里终是有了一丝波澜,“等你恢复记忆。”
依然是这般回答。
“这倒奇怪了,为何非要等我恢复记忆?”无始颇为无奈,“难道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
姜太虚的目光有些许复杂,正色道:“你的来历很不一般,有朝一日真身回归,也许对你我之间会有不同的看法。”
最主要的是,与无始大帝容颜一致,这不可能是一种巧合。
无始轻笑着点头,“你的思量是有道理。但我还有一问,心中念着一人,身边陪着一人,所谓痴情不过如此,是不是?”
这句话过于尖锐了。
姜太虚蹙眉,正要开口,然而无始已经转身走向屋外,只有淡淡的声音传回:“我的话有些重了,抱歉。此事到此为止,不必提了。”
所谓负责,只与仁义有关,无关情爱。
没有必要。
姜太虚静静注视着无始的背影,一直到他离开他的视野,才收回目光,一句到口的解释到底没能说出。
他一直在说,先等无始恢复记忆,诸事容后再议,从未说过两人当下便盟订誓言。
他并非如他所想的那么不堪,但既然此事不必再提,那就到此为止吧。
自从两人一番争论后,几日间气氛略显微妙,连王大德夫妇都察觉到了,私下偷偷拉住无始,小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我们看上去像吵架了?”无始容色未变。
细细说来,这些日他与姜太虚之间确实不对劲,话变少了些,“偶然相逢而已,随时可以分别,吵便吵了,又有何妨?”
他说得随意,全然无所谓的姿态,让王大德猛烈眨眼睛。
难为这山野糙汉,眼睛都快眨抽搐了,才让以为他发癫的无始明白过来,回头看去。
姜太虚一袭深蓝色的棉麻冬衣,雪白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静静地立身在门前,容色平静。
无始微微一笑,“早。”
“早。”姜太虚点点头,语气依旧平和,看不出心中所思。
无始依旧含笑,又问:“昨夜睡得可好?”
“尚可。”姜太虚语调温和,“你呢?”
无始点头,“挺好的。”
紧接着,他又问:“风寒可有好些?”
“好多了,已经不咳了。”姜太虚答道。
无始温声嘱咐:“还是要多注意,外面寒风凛冽,呆在屋里为好。”
随后,一人出了小院子,一人回了屋,独留王大德一人在院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吵架了,还是没有吵架?
句句关怀备至,句句又似刀光剑影。
“我们得帮帮他们,这样冷战下去很伤感情的。”王大德忧心忡忡,头发丝都拔下几根,“咱们吵架后,都是怎么和好的?”
女人脸一红,小声说:“我们的办法哪适合他们啊?再说了,你不是说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默默祝福吗?”
“这倒也是。”王大德皱眉,又叹了一口气,“老人常说,夫妻间的事,外人越帮越乱,我想这句话应该也适用于夫夫间吧?”
又是十日过去,两人之间依旧云淡风轻,而姜太虚的风寒已然好全。
“早。”无始依然如那日早晨一般问好,但这一次,姜太虚唤住了他:“聊聊?”
“好。”无始停下要迈出门槛的脚,回身看去。
今日云雾深厚,屋内的光线有些暗,姜太虚眉目沉寂,身影看上去无端多了丝萧瑟。
无始的眉微微一皱,有所明悟了,“你是准备离去了?”
偶然相遇,转瞬分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嗯。”姜太虚平静道,“我应允你开辟苦海一事,需等我自斩之路功成,倘若你等不及,我可以先安排你入姜家。”
“不必了。我早已言明,救你只因我愿意,无须你报答,况且,是我先砸到你了。”无始面无表情,语气同样平静。
姜太虚沉默过后,缓缓道:“你生气了。”
“说得好像……你没有生气一样。”无始回得意味深长。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两人对视,亦或是对峙。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又一同笑了起来,都在为自己的幼稚言行失笑。
无始轻笑着问:“还走吗?”
“当然。打扰人家十余日,还不走,非等着人家赶么?”姜太虚漫步走来,语调温和而从容,“我们该和他们道别了。”
“我们”二字,直白明了。
“这么说,你刚刚是在故意激我?”无始一声轻叹。
姜太虚脚步一顿,侧头看向无始,答道:“十日零半炷香前,你说偶然相遇而已,随时可以分别。”
他停顿一下,颇含深意地说:“小小回敬,不过分吧?”
便是出言相激,也是无始先开始的。
“记得这般清楚,时间都如此精准,看来你当时也不如你所表现的那么平静啊?”无始微笑。
姜太虚移开目光,并不曾回应。
“好吧,都坦诚一点。”无始失笑,先行坦白,“我确实有情绪,但也确实不知到底在气什么。”
那种情绪虽然很淡,但却不可忽视,甚至直接以言语体现出来。
——心中念着一人,身边陪着一人,所谓痴情不过如此。
这句话实在太重了,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所以才有了那句“抱歉”。
“我倒不至于生气,只是你如此看我,质疑我的秉性,有所不悦罢了。”姜太虚轻语。
姜太虚:直白点就是,我在意你对我的看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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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被遗忘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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