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二十一年七月,太傅王志國臥病在床,玄凌一直十分尊敬這個老師,因此多次親自到王家探視。
王志國在朝堂上素來就以直言敢諫聞名,大周的魏徵這個稱呼可不是叫假的,即使人躺在床上仍多次就玄凌的施政方針提出建言。
玄凌自認不敢與唐太宗相提並論,卻也非常敬重這樣正直的臣子,因此對於王志國的建言大都能欣然接受,君臣二人常常一談就是一兩個時辰。
只是莞妃甄嬛回宮之後這兩個月宮內傳出許多議論,尤其是總管太監李長跟莞妃的掌事宮女崔槿汐對食的事,因為有心人的刻意傳播,這才幾天呢外面就已經傳得非常不堪,王志國雖然如今人躺在家裡,卻也是透過弟弟跟其他人的轉述聽說了不少。
王志國本就非常不滿甄嬛一個廢妃居然勾得皇帝去佛寺與她茍合,又以妃位將她盛大迎回,甚至大興土木修建柔儀殿等事,聽到這些事簡直是氣得快吐血了,也顧不得外臣不宜過問後宮之事,忍不住勸了玄凌一番。
玄凌由於十分迷戀甄嬛那張臉的緣故,剛開始對這些話還不置可否,聽多了卻也逐漸改變了他對甄嬛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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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玄凌下令將李長跟崔槿汐仗責八十,永遠逐出宮外,莞妃甄氏降為貴嬪,罰抄宮規三百遍,等於變相禁足了,柔儀殿所有宮人全部仗責五十。
還有就是儀元殿內所有跟李長有關係的宮女太監全部被趕了出去,一個都沒有留。
至於甄嬛怎麼在柔儀殿內不斷的哭叫自己冤枉,聲稱都是馮若昭陷害自己,更不斷大鬧著要見玄凌的事,玄凌根本就不去理會。
三天後,玄凌晉敬夫人馮若昭為正一品賢妃,仍然掌管六宮之事,和安帝姬改名為明玉,改玉碟賢妃。
同時大封皇子帝姬生母:
皇長女和敬帝姬生母欣貴嬪呂盈風晉從二品欣昭媛。
皇二女和儀帝姬生母曹琴默追封為襄妃,養母齊月賓晉從一品端夫人。
其實除非是犯了罪的嬪妃如洛臨真或是湯靜言那樣的情況,不然嬪妃過世之後本就應該得到追封才是,但曹琴默去世當時正好是多事之秋,皇帝自己又不怎麼喜歡她,再加上某人有意無意的在中間阻攔,玄凌竟是忘了給她追封了。
甄嬛最惡心之處就在於這裡,不只讓人害死曹琴默,奪走她的女兒,甚至連死後尊榮都不肯給她。
不過就是因為曹琴默依附華妃,幾次差一點害死她罷了,這女人別的本事沒有,記仇是第一名的。
皇四女和知帝姬養母恬順儀杜佩芸晉從三品恬婕妤。
皇五女和睦帝姬生母昌貴嬪胡蘊蓉晉從二品昌淑媛。
皇長子予璃生母愨妃湯靜言追封愨夫人。
皇二子予璀養母景昭容李庭芳晉正二品景妃。
皇三子予璨生母瑾淑媛陸雲秀晉從二品瑾昭儀。
另外就是祺嬪管文鳶復貴嬪之位,遷回景春殿,仍掌翠微宮之事,謙貴嬪安陵容晉從二品謙淑容,懷有身孕的婕妤徐燕宜晉正三品寧貴嬪。
而既然連湯靜言都得了追封,玄凌本也有意要追封洛臨真為瑞貴嬪,只是洛臨真當年的行為確實已有挾君之嫌,洛家的事又關係到甄嬛的甄家,一時之間自己卻是不好處置。
另外慶容華周佩以下犯上,陷害高位,剝奪封號降為貴人,即日起押入未央宮印月軒無限期禁足,三年之內不得晉升,其宮女品清立刻仗斃。
也就是說那朵甄大杏花再也不是獨住一宮了。
而且品清可是當著宮內所有宮女太監的面處死的,做為敢背主的奴才最好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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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已經恢復神智的甄珩被押回了嶺南,同時甄遠道貶為八品江州縣丞,無詔永不許回京。
至此甄家可以說再無翻案的可能。
甄嬛本就因這一連串針對自己的旨意憤恨不平了,如今聽到自己父兄的事更恨透了玄凌的無情無義,她的父兄當初明明都是被管家陷害的,他們根本沒有犯任何錯。
而那個狗皇帝卻是如此的是非黑白不分,不但不肯赦免她的父兄,還如此偏袒管文鳶那個賤人。
其實因為曾經依附皇后的緣故,管文鳶這幾年的寵愛也是大不如前,能夠位居貴嬪之位其實就是玄凌存心要給甄嬛添堵罷了。
一直到中秋節,甄嬛才好不容易抄完了規定數目的宮規,終於可以走出柔儀殿。
甄嬛儘管是滿心的怨恨,但想到可以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玄清,仍然是萬分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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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宮內規矩,在夜宴之前,嬪妃和親王外眷是不會相見的。
午睡起來時,浣碧已在更衣梳洗了。
粉嫩嫩的淺青色緞子圓領直身長衣,領口繡小朵點金水綠卷須花,袖口滾連續葡萄花邊紋,下面一條藕荷色織銀絲百褶裙,外套一件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褙子,皆用燕子盤扣點綴。
她這樣精心裝扮,雪白的膚色映著柔青色的衣衫,恍若浣紗溪邊一株臨水照影的碧綠煙柳。
浣碧一見是甄嬛,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忙要手忙腳亂地把衣裳褪下。
甄嬛心中縱然酸澀,然而亦明白她的心思,忙一手按住道:“衣裳很好,別脫下來。”
甄嬛打開妝台上的首飾匣子,揀了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子的雙結如意釵別在她發髻間,又埋了幾顆珍珠在她挽得光滑的髻上,浣碧照常在鬢邊簪了一朵淺水紅色的秋杜鵑,又戴上一對鎏金點翠花籃耳墜,臨鏡照了一照,自己也笑了。
浣碧隨即有些惴惴,水亮的眼眸微微低下去,躊躇道:“奴婢……不是要搶小姐的風頭,只是不想……太丑。”
甄嬛微笑,“能在打扮得好看的年紀好好打扮,不是很好麼?”
她停一停又道:“在他面前我只有慚愧。我若有什麼風頭,也只該在皇上面前的。”
浣碧不自覺地摸一摸飛紅如霞的雙頰,比平時更添一分豔軟秾麗的小女兒情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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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紫檀雕花二十四幅密格木衣櫥為甄嬛挑衣裳,甄嬛雖然被降位,可好歹仍然是主位,又懷著孩子,內務府自然是不敢虧待她。
衣櫥內秋季穿的衣裙琳琅不下數百件,織金燙銀,嵌玉鑲珠,滿室皆是流麗的華彩。
一時浣碧也挑花了眼,最後擇了一件淺霧紫的輕羅衣裙,蓮云蓬萊花紋有種輕軟繁漪的柔美,襯得整個人仿若一朵輕盈的紫色的云。
臂間挽了一條玉色煙紗絞碎珠銀線流蘇。
甄嬛想起初見那一年,仿佛也是這般紫色的宮裝,自己與玄清,突兀地遇見。
這樣的紫色,穿在身上,一顆心也如花蕾一般不覺柔軟了下去。
浣碧低低歎息了一聲,在甄嬛頸上佩上一串白玉琢成的夕顏花鏈子,含苞的花朵垂在胸前,仿佛也綻放了無數如花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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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端詳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浮出一抹高傲的笑,以自己的才貌宮中有誰能及?可偏偏就碰上那個瞎了眼的皇帝。
他不肯憐惜自己,可還是有人願意憐惜的。
時光緩緩劃過,如一潭靜水,雖然潺涴緩和,到底也是徐徐向前云了。
一如宮中女子暗暗流云的如何也挽不住的流年。
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呵!這句話讓甄嬛夜宴時見到恁多的年輕宮嬪時,更是深有感觸。
不過就是一群以色侍人的妖物罷了,是有什麼了不起的?甄嬛在心裡狠狠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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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中秋夜宴之上,一眾妃嬪自然是卯足了斗豔之心,個個打扮得如三春盛放的花朵,唯恐落了人後頭。
為求節日喜慶之意,宮妃們的身上大都是織金的宮裝,連那些位份低微久不面聖的宮嬪亦穿著掐金錢的錦衣,放眼望去盡是金閃銀爍,兼之環佩珠玉的光芒閃耀輝映,紫奧城內一片歌舞升平的浮華璀璨景象。
然而眾人間最奪目的莫過于自年初便得寵至今的灩常在葉瀾依了,座上嬪妃縱然背地里恨得銀牙咬碎,面上也不敢露出什麼來。
灩常在一身齊整的天水碧絲繡宮裝,內外兩層淺青和深碧的宮紗繁複重疊,行動間恍若一池春水波光搖曳。
她的衣衫永遠是青綠色的為多,比之浣碧的溫柔發表,灩常在是華貴中更見清冷疏落,是隱約于繁華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歡。
她的雙手攏于煙霞色灑絲月藍合歡花彈綃紗裙上,那月藍的花瓣便是的擺幅里深藏著月藍的內褶浮動。
灩常在臻首輕晃的瞬間,金枝雙頭虎睛珠釵劃出一道清泠泠的洶湧,仿若她一貫的神情,游離在歌舞喧囂之外,好似不可捕捉的云霧般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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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葉瀾依就算再如何美艷,在氣質上卻是始終遠不如其他嬪妃,到底這出身是改變不了的。
然而這些事情于她,似乎真是不介意,或者是真的不滿足,永遠是這樣的冷淡的,含一縷淡漠的笑,冷眼相看。
一直到開宴,甄嬛的心思都是恍惚不定的,隱約期盼著什麼,卻更添一重相見後情何以堪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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