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生什么事了吗？”不知道第多少次一开门看到了本应在家里休息的队员，邓恩皱起眉，做好了伸手去拿帽子的准备。
“不，那个……”
他们这向来伶牙俐齿的新队员却难得有些词穷的样子，咬着嘴唇，棕褐色眼里闪烁着犹豫，半晌才抬起头，挤出一个带着些疲惫的微笑，“其实没什么事，我回到家才想起，爱丽丝让我帮她从图书馆借书，但我记不清她具体需要的是哪个版本了……呃，她应该已经睡了吧？”
邓恩点了点头——老尼尔的那件事后，即是“不眠者”又是小队队长的他责无旁贷地担起了爱丽丝的监护人这一职责，每天定时监督她吃饭睡觉，平时则会安排队员带她出门散心……
用罗珊的话来说，完全就是个紧张过度的新手爸爸。
还是过于刻板老派的那种，坚持小孩应该在天黑以后就乖乖上床睡觉，就像今天这样。
迟钝地想到这一点，克莱恩笑了笑，过于苍白的脸色在煤气灯光下似乎有了些许缓和：“我一想到就直接跑过来了，都忘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睡了……那我明天再来问她吧，也不是什么紧急的——”
他话语的尾音湮灭在队长身侧一扇悄无声息开启的门扉中。
应该已经睡下了的女孩站在门边，赤着脚，穿着白色睡裙，手里抱着个粉嫩的兔子玩偶——之前逛街的时候伦纳德给买的。
她抬着头，看向站在走廊上谈话的两人，漆黑眼瞳深不见底，给人一种全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顿了顿，克莱恩开口打破沉默：“爱丽丝？你是被我们吵醒了吗？”
邓恩循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到女孩后不由皱起了眉：“爱丽丝，怎么又不穿鞋就跑下来了？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沉寂的气氛被打破，女孩扁了扁嘴，赶在他说出更多唠叨的话以前转头蹿回了屋里——没关门。
这意思很明显，两位男士对望一眼，邓恩叹了口气：“去吧，不要聊得太晚。”
原本已经打算放弃的克莱恩微微勾起嘴角，些微喜色自他满眼浓重的悲哀中蔓延上来，用力一点头，他上前敲敲房门，侧身走了进去。
收回目光，邓恩又叹了口气。
-
屋里只点燃了床头的一盏煤气灯，昏黄光晕柔和向外扩散，在充满黑暗的房间里圈出来一小块温暖的角落。
女孩正靠着墙坐在床头，怀里抱着那个粉红色兔子布偶，见他进来，抬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弯了下嘴角，克莱恩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靠上冰冷的墙壁，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就这么好好坐着，却并不说话。
看他一眼，女孩没催促，只收回目光，拿起睡前没看完的书，自顾自接着往下看了起来。
静谧的夜晚，光晕缓缓流淌着。
不知过了多久，克莱恩突然开口，不知是不是依然闭着眼睛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梦中的呓语：“我今天……去了恶龙酒吧，就是有个地下交易市场那里，上次带你去过的。”
女孩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斯维因……他是酒吧的老板，曾经的‘代罚者’小队队长，一个序列8的‘暴怒之民’……他突然拦住了我，向我求助。”
“有个代罚者小队的队员在那附近失控了，他请我帮忙……说务必要在对普通人造成伤害前……解决掉他。”
[啊，原来是这件事][抱抱克喵][猫猫低落.jpg][结果还是参与进去了吗？][少了老尼尔，克喵打得很辛苦吧？][对哦，他之前都没有实战过][难怪会这样子][失控这种事……][换我我也自闭][我觉得克喵是想起老尼尔了][呜呜，我也好想他][你们想开点，至少小克现在能写信给他]
女孩挑了挑眉，手上翻书的动作并不停顿。
克莱恩的声音在继续：“……我们战斗得很不顺利，几个代罚者成员都受了伤，我……只能说多亏我之前学习了‘沉眠’符咒的制作方法，并恰好带了几个成品在身上。”
“最终我们成功在……‘那家伙’逃进塔索克河前杀死了他。”
“斯维因表现得非常沉重，有个代罚者队员告诉我，那个失控的代罚者跟随了斯维因几十年，曾奋勇作战，杀死过不少怪物，结果……”
话到一半，他的尾音低落下去，消失在黑暗里。
只余滚动的弹幕补全了他没说完的话——[结果自己却变成了怪物……][太惨了][该死的■■■■！该死的■■！][不过失控这种事本来就很难避免的，队长一开始就说他们处理的案件有四分之一都是队友失控][要是■■■能够推广……][不行！推广■■■会导致人吃人的][呜呜，那到底要怎么办嘛！]
没有人解答弹幕的疑问，深重的夜晚与昏黄的光晕中，只有青年颓然的声音再度响起：“之前，老尼尔的那件事，如果你没有出手……他是不是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发作失控，变成类似的、没有神智的怪物？”
是问句，他却没有等待女孩的回应，只径自往下说着：“不，其实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看到老尼尔失控快要变成怪物的样子了……失控的过程一旦开始就是不可逆的……老尼尔能恢复，其实都是因为你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我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代表着什么……明明队长早就告诉过我失控的后果。我却只是欣喜于还能向老尼尔和戴莉女士写信，继续我的神秘学课程学习……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究竟是和什么样的命运擦肩而过了……”
停顿许久，他睁开眼睛，仰望着天花板上的光晕许久，才转向女孩正色道：“谢谢你。”
于是女孩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侧眼看向他。
“要不是你……我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得不与老尼尔为敌，甚至要亲手杀死变成怪物的他。”沉声说着，克莱恩认真看来，“很抱歉，我之前一直对你有所怀疑，但……”
没等他说完，女孩歪了歪头，突然把手里的书塞过来，强行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克莱恩一愣，看看她又看看被递到手里的书，浸染了沉痛和悲伤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好吧，既然你不想听……那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点点头，女孩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跑去把被子拉过来，靠着他舒舒服服地窝成了一团。
不自觉地也带起了笑，克莱恩低头看向手里的书本，柔声念出一个个字词的同时，他心头压着的某些沉积的东西似乎也正在一点点地消散……
-
“克莱恩，现在时间已经……”推门进来的邓恩一眼看到了床头靠在一起睡得正香的大小两只团子，不由得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失笑地叹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又给两人拉了下被子，关上灯，原路退了出去。
夜晚，依旧在寂静流淌。
*弹幕解明：
[该死的兰尔乌斯！该死的因斯！][要是扮演法能够推广……][不行！推广扮演法会导致人吃人的]
*设定老尼尔的问题被解决的时候，小克还只是个新队员，加上老尼尔最后的结局是好的，所以小克对失控其实没有很深的认知，直到这次在无保护的情况下直面了真正失控成怪物的代罚者小队队员，联系之前老尼尔的事件，后怕一下在他心里爆发。
而因为主播是他所知的唯一能救回失控者的人，对力量的崇拜加上之前隐约确认的同乡身份，导致他对主播有了下意识的依赖情绪，就一时冲动跑过来了……希望我没有写得太ooc
*上面的太长不看版→【猫猫受惊炸毛了，求摸头ing
*另，我思考了很久要怎么救下所有人，想到头痛，但最后发现只要还继续追求逻辑，就总有人是没办法救下来的，小太阳的父母、上一章的那些人、这里那个代罚者小队的队员，还有……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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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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