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河岸边的路灯在风中晕开一圈圈孤寂的黄。
王亚瑟的车沿着河道漫无目的地行驶了几圈,最终还是在僻静处戛然停下。引擎声熄灭,车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的流水声。
王亚瑟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推开车门下了车,夜风立刻灌入,带来一丝凉意。雷克斯的事像一根刺,始终扎在他心里,让他毫无回家的**。
夏止跟着起身,站在他身后右侧,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平淡:“要去哪儿?”
“我要去告诉汪大东雷克斯的事,”王亚瑟头也没回,语气带着决绝,“不管他信不信,我反正是仁至义尽了。”他说完,迈开长腿就要走。
就在这时,夏止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后腰处的校服外套。力道不大却也生生将已经迈出一步的王亚瑟拽了回来。
王亚瑟错愕地回头,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眼眸。
夏止松开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语带疲惫:“我之前拦住你,就是不想你告诉他们。班导和丁小雨也就算了,其他人不会信的,对你无益。”
她抬眼,迎上王亚瑟微冷的目光,继续道,“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现在去找汪大东,结果绝对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
王亚瑟眉头深锁,看着她这副永远冷静、仿佛事事都能算计清楚的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夹杂着郁闷烧得更旺:“你以为我找他们,就只是为了揭穿雷克斯?”
夏止淡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疑惑:“嗯?”
看着她那全然不解的神情,王亚瑟心头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低沉:“拜托,你被他们都骂成什么样了?分明是雷克斯故意要整你。如果不早点解决这个定时炸弹,你就真的要被赶出终极一班了!而且,”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就真的打算一直这样,受雷克斯这个冤枉气?什么都不做?”
夏止只是呆呆地看着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碎裂。
她像是被这个问题,或者说是被他话语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击中了。
她突然垂下了眼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回应,努力张了张嘴,说话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结巴:“我……我有自己的打算,你不用……”
话到最后,在路灯那微弱而温暖的黄光笼罩下,她眼中似乎飞快地闪过一点水色的、流转的光,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她微微偏过头,声音低了下去,几乎融在风里:
“……不用担心我。”
王亚瑟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近乎脆弱的神情,那层冰冷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夏止向前推了一下。她用的力气比平时要大一些,带着点不由分说的,想要支开他的意味。
“去跟汪大东说吧。”她别开脸,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但细听之下,尾音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稳。
王亚瑟愣住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他看着她侧过去的身影,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满腹疑问暂时压下。
他从衣兜里掏出车钥匙,随手抛给她,语气不容拒绝:“车上等我。”
看着王亚瑟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夏止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顺从地拉开车门坐回了副驾驶。
密闭的空间里,她抬头看向车内的后视镜,镜中的自己,眼圈正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她扯了扯嘴角,自觉有些好笑,却又带着难言的酸涩。
这种被人坚定维护、被人真心担忧的感觉……太陌生了。
昨晚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她去找王警官了。那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地,敲响了他家的门。
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身体里甚至还残留着多年养成的、听到警铃或看到警察就下意识想要逃跑的身体记忆。当门打开,看到那张熟悉冷峻、如今已刻上岁月痕迹的脸时,百感交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
反倒是他,在看到是她之后,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带着一种了然的温和。
“读上书了?”他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吃饭了没。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王警官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眼中带着熟悉的温柔与慈祥,让那张因常年严肃而显得瘦削的脸柔和了不少。
他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回忆旧事:“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到我腰这儿。”他说着,抬手在腰部比划了一下,眼里带着追忆的笑意,“精得跟个猴似的,到处窜,跑得也快,一转头就让你溜了。”
夏止闻言,想起那些年鸡飞狗跳的“追逐战”,脸上露出一个真切的笑意,但随即,她又抬眸看向他,轻声纠正:“可是,您是故意的。”
王警官微垂的眼眸里多了分复杂的情绪,他顿了顿,才张口,声音低沉了些:“局里谁不知道,那么小一个孩子,孤儿院也不肯去,非说自己有个什么师傅是监护人,又死活看不到人影。”
夏止在听到“师傅”两个字时,眸色不易察觉地暗了暗,抿紧了唇,没有多言。
他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长辈式的埋怨:“也算你天赋异禀,那么小就开始‘劫富济贫’——虽然济的是你自己的贫。要不是你后来动手越来越没有分寸,我们怎么说也能睁一只眼闭只眼。”
他退了休,有些压在心底多年的话,才敢这样放在明面上说。
她从上初中的年纪开始就放开了胆子,目标不再局限于小混混,有时候甚至连一些帮派的人,只要确认是作恶得来的钱,她都敢去黑吃黑。
她“挣”的钱多了,自然报案的也多了,他们不能再坐视不理,开始努力地抓她,偶尔难免真得来上几场动些真格的追捕,既是做给上面看,也是想让她知道分寸,别真的惹上亡命之徒。
时间久了,也害得她即使后来有了正当的身份,也养成了听见警铃就下意识逃跑的习惯,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可他也承认,自己带了私心。除去那些因报案而不得不进行的抓捕,偶尔在路边摊吃饭,或者深夜在便利店买东西偶遇她时,他甚至会在与她擦肩而过时,故意“不小心”遗落一叠不多不少的现金。
夏止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向他的眼中带着真切的、毫不掩饰的感谢。
比起那个名义上存在、却几乎从不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监护人’,眼前这位追了她十余年的老警察,给她的照顾和无声的陪伴,要多得多。
“谢谢您。”她轻声说,这三个字承载了太多的重量。
王警官闻言却是皱起了眉,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手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粗鲁却充满暖意:“谢什么!好好上学!以后堂堂正正做人!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去干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我一定好好收拾你,听见没有!”
那一刻,他带着关切和担忧的严肃神情,与刚才河岸边,王亚瑟看着她,说着“你就真的打算受这个冤枉气”时,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奇妙地重叠在一起。
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场景,眼神中却透出同样纯粹的关心和维护。
她叹了口气,将飘远的思绪强行拉回现实。透过车窗,她看到王亚瑟已经从汪大东家那间小屋里走了出来,正朝车子这边回来。
她迅速眨了眨眼,努力压下眼底残余的湿意,恢复了平时那副淡漠的样子。
她只是……太久没有看到过那种,毫无保留地、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的眼神了。
久到几乎让她忘记了,被人担心和保护,是什么样的感觉。
雷克斯的事件写的进展慢就是因为他是推动夏止和王亚瑟关系进展的重要角色,也是因为亚瑟,她才逐渐接触其他人,然后扩展到融入终极一班,以她这些年养成的性格和心防,融入他们难免是个漫长的过程。
下一章!大粉红[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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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心防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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