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练,星辰碧野
六小时一过,正在瞭望塔站岗的哨兵疲倦地揉了揉眼睛,他检查了一眼自己的佩枪,把肩膀上的重武卸下来,目光犹豫，打量着眼前的来人,“钟离向导,你……能行吗?”
“嗯。”钟离向困倦的小哨兵行了一个solute的手势,“快去休息吧.”
污染区的前夜,钟离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了.这个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随后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软刃,这是他的贴身特质武器,用量铁组成,哪怕是贴身的安检都无法检查出来,是一把极好的暗杀利器.
这把软刃从他战服抽出的一瞬间迸发出森森寒光,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着剑柄,然后冲着心口下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剜的下去——
随着血冲出来的,是一枚极小的芯片.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和痛感无差别的进攻着他的每一寸神经,黑色的手套紧紧攥着,他嘴里衔着刀刃,一只手摸上了后颈处的腺体,那里的痛并没有好些,而是含杂了更浓稠的、憋闷的热.
那双手微微抖着,冷汗如雨般落到他颓然半跪的膝盖上.
只有三分钟的时间——
有些东西,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比如白天那场战斗的细节,比如……晚上刚刚发生的一切,腹肌半露的男人,羞涩别过脸去的哨兵.
有些人可能忘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向导,但也是一个绝对的强者,强者在发起狠来,自己的记忆都可以被轻易抹除.
不过,看起来——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
叼着银刀滴着的深墨色的血,钟离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末世的场面.
2.
石昊揉着眼醒来时,诡异的天色有了变化,再不是梵高所画星空那般诡谲绚丽,而是像极了非洲辽阔无垠的狂野,在刚刚加入塔的时候,他只出过一次进入西非的任务,那里,是地球为数不多的绿洲,还可以看到最纯粹的原野。
晚上犹如被大自然母亲舔舐的牛犊,平和静谧，他难得盯着那片草原天空看了一整夜.
说来奇怪,他刚刚做了一个梦,似乎是因为R型疫苗的后劲太大了,这让在备战状态中一直紧绷的哨兵头一次有了深度睡眠.
只不过——
梦并不算太好.
他居然梦到钟离高座在王座之上,身后王的披风在地上与毯子融为一体,那人懒散的撑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梦里他半跪着迎接他的神降临人间,一只手牵起钟离低垂的手腕,吻落到了那光滑的手背上，梦里的他真挚而虔诚,“这样,我的钟离还满意吗?”
那人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并未回答。
“只是这一条命不够的话,”梦里的他顿了顿,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更加坦诚的说道,“还可以有更多.比如……子嗣。”
“满意。”王笑了,如占据城头最艳丽的野蔷薇,蛊的他一愣.
石昊还没有看过钟离笑.
然后石昊的身体起了反应,他在这个时候惊醒。首先他震惊于这个上下的位置,其次他震惊于——这么离谱的话居然是梦里他认真思考之后的结果。
已经过了前半夜,石昊抬头看了一下腕表,在他昏睡之前,他记得向导的床铺挨着他,他习惯性伸手去探被褥,果然已经凉了.
这群小崽子是该好好教育了.向导这么矜贵的物种,出现在战场上都极少见,自己出去主动还是守后半夜的,石昊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离开休息的营账,他看到男人意外的批了一件披风在身上。石昊歪了歪头，看着那件披风,明明也是黑色的,却让他联想到了那个梦,脸又烧了起来.
钟离眼神疑惑，不动声色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石昊。不知道这小子在别扭什么,明明巴掌大的一片地方,小哨兵硬是要坐出和他们俩之间有个东非大裂谷的感觉。
难道他还要凭着这奇怪举动申请个什么男德标兵,五好哨兵吗?
“你喝茶?”哨兵没有怎么见过市面似的指指面前那套简易茶具,嘴里的话却不像没见过这种好东西，“这是雨前的龙叶,钟离向导,好品味。”
钟离有些意外,这个末世生存物资少,懂茶的自然不多,他心里盘算着面上只是淡淡应着,“嗯,在储物箱里,随手沏的,来一杯?”
“有劳了。”哨兵笑了一下,钟离感觉他身后似乎有无形小尾巴在晃。他看上去很开心。
和邻居家的小狗一样可爱,只是扔了一块儿骨头,他们俩之间的东非大裂谷便消失不见。哨兵神采略微飞扬，对他说起了之前行军时去过的地方——非洲最西部,钟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
“还有就是,谢谢今天,帮我守夜.”说到这时哨兵有腼腆了一些。
钟离摇摇头,现在后半夜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还有一半就要黎明。时间过的真快,他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忽然感觉腺体和心口处也不是那么痛了.
哨兵似乎这才注意到了钟离有些惨白的脸,这种透着虚弱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出声：“你去休息,如果不放心把背后交给我的话……也可以先靠在这里委屈一下.”
钟离垂着眼，哨兵声音落在他浓密眼睫上，惊得蝴蝶振翅起，他抬眼问哨兵：“那你去哪儿?”
“我就站在这守着你。”
向导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了生机。钟离没有回答，石昊摸不准他是不是要拒绝,刚想开口却被抢话。只见钟离凝神于一处,正有些茫然的望着他：“你的队员……他在干什么?”
顺着钟离目光看去,负责正在轮守的B小队已经换了新人,那人正虔诚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嘴中念念有词，不停祷告着。
“他是摩拉克斯的信徒。那位神明是人们心中战争与力量之神,尤其在士兵之间,这是他们的信仰——”石昊默默把自己战服最外面的一层脱下来给旁边的向导披上,继续科普,“他也是救世神,在七位创世神中最受欢迎,人们相信,只要人类再次遇到生死存亡的危难,他就会现身。”
握着茶杯的向导身形一顿,他抬头向石昊望了一眼,顺着话随意问：“那你呢?”
“我信我自己。”年轻的哨兵没有任何犹豫的脱口而出,他平静而缓和的望着即将旭日东升的地平线,“我的信仰是我的刃,我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才能守卫住我在乎的一切，只有这样才能护得住人民……毕竟末日降临的时候,摩拉克斯，或者是别的神明，都不能挡在我面前.”
“你并不相信神明，但如果他真的存在，那他会。”钟离站了起来,随石昊一同眺望远方,几乎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他似乎已经熟悉并洞悉了这位哨兵,被世界抛弃的残酷会将其磨成一把好刀、快刀,可这样的孤独感却是铺天盖地。孤独如影随行，无法被湮灭,钟离忽然抬手捏了捏石昊的肩,眸子不知何时带上了些许冷意：“有东西来了.”
马戏团的动物与驯兽师自有默契，动物清楚驯兽师每一个指令，与此时竟然诡异相似。他对钟离的警示毫无怀疑，在瞬间下达指令唤醒队员的同时,石昊居然还因为那一下恰好的力度心中一颤。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与他并肩了。
“老大!”
“老大——A/B队集合完毕!”
他转过身,他的队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副武装站在了他的身后,没有七扭八歪和平时嬉笑打闹的神态,目光如炬，精神奕奕，正整齐划一地注视着他,等待下一个指令的下达。伍子衡笑了声：“刚刚钟离向导就通知过我们啦,他悄悄发了消息到终端上——”
晨曦的余光开始笼罩整片雨林,他们的队长站在瞭望台上回头看。原来这一路上都被这样信任且热切的眼神注视着。
无言相对,生死相托.
他的后背、他的力量,从不违抗指令的背后原来有这么沉重的情感。石昊收回目光，这时身影恰好与初升的朝阳契合，一瞬光明万丈。
石昊也是他们的信仰。
生，让他生！！！（超大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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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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