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地问:"你想表达什么?这和那个被你放走的对象之间的关系是?"
我盯着墙壁缓慢地说:"我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夺走他人珍重的一切,你对我难道没有恐惧过吗?"
他谨慎而认真地回答道:"曾经或许有过,但我认可你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这一点不会变。"
我转过头不再看向那些虚无的倒影,将视线放在了对面的人身上,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和你不一样,你为心中的正义而战,信念未曾动摇,而我这么多年来却不断地在思考,作为小埋,作为我自己,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继续解释:"就像昨天的事,我脑海中有两道声音,一道告诉我:我因私情而放过有罪之人,我的罪恶正在不断的加深;一道告诉我,罪恶的定义不过是他人付诸于我身上的枷锁。有时候我分不清什么是我被规训后的结果,什么是真正的本心。"
日车看起来很震惊,他语气沉重地询问:"你要离开吗?"
"不哦。"我抬手剩下的酒一口闷下,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我没想过这样的事。只是作为久别重逢的合伙人,还是得告诉你,我其实并不适合做[忒弥斯之眼]的执剑者。这个位置需要心智坚定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二十七岁了还在思考什么是自由,时不时想要借用强大力量打破常规的人。"
日车叹了口气,他的两手抵在下颌处,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似乎是斟酌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后他说:"小埋,只要你能保证自己所做的执刑,不出于恩怨报复,不出于追名逐利,其他的都不重要。没有人是纯洁无瑕的。"
"至于什么才是你,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思索片刻后沉着地说:"我们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从诞生开始,我们就是组成这片大陆的一部分。无论灵魂还是躯体,人都永远无法真正地脱离社会而存在。"
把杯子放回桌上,我感叹道:"大律师说话还是那么有道理。"
将他的话默念了几遍后,我决定放过自己本就不多聪明的大脑,含笑着开口:"不提这种烧神经的东西了,毕竟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嘛。"
日车点头赞同:"说说昨天的事吧。"
除去夏油杰的姓名和身份,我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咨询他的意见:"是你的话,会怎么处理三浦咲?隔着血海深仇,真是难办。"
"你没必要对她感到愧疚。"日车宽见语句清晰而平静,"被她父亲害死的人数不胜数,三浦川用钱财和势力成功逃过了法律的审判,我们不过是让他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父亲那些流淌着肮脏血液的钱财也流向了她的身上,她是直接受益者,这也是客观事实。因为她本人没做什么,所以我不会从有罪的角度叙述她,只是认为你不该为此反思和退让。"
"这倒也不是她的问题。"我摇摇头后说,"日车,我们自诩忒弥斯一样蒙住双眼用天平来审判世人,谁又来审判我们呢?"
他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坚定地看向我:"会有的,如若没有,那个人就是我们自己。"
我冲着他弯起嘴角,含笑着说:"所以,很难用寻常心来对待啊。虽然这点愧疚在诸多情绪中可能不值一提,但完全不愧疚的话,属于我的审判,就永远不会到来了。"
这一节里面其实涉及的内容有点多,不过也可以无视这些有的没的。
体制化这个词被描述得比较深刻的电影就是《肖申克的救赎》,不过小洄所说的体制化和电影里不完全是一个意思,但大体都是关于自由和规训的探讨。
肖申克的救赎里面,关于体制化用下面这段台词就可以体现。
These walls are kind of funny like that. First you hate them, then you get used to them. Enough time passed, get so you depend on them. That's institutionalized.
这些高墙还真是有点意思。一开始你恨它,然后你对它就习惯了。等相当长的时间过去后,你还会依赖它。这就是体制化。
另一个翻译:监狱里的高墙实在是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这就是体制化。
忒弥斯(Themis)是古希腊神话中代表法律与正义的女神。
她身着白袍,蒙住双眼,左手握着天平,右手拿着长剑,在部分形象中,她的身体还会倚靠一只束棒。
蒙住眼睛看不到来访者的身份,于是能做到不徇私,不因爱憎好恶干扰裁判;天平代表绝对的公正,一切行为都会被精准地衡量;长剑代表对恶的严格审判。白袍象征着纯洁无暇的公义,束棒则代表执法的权力与威仪。
日车所说的孤岛来源于海明威的长篇小说,当然应用在这里的意思只是告诉小洄,真正的自由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人从生下来就不是一座孤岛,我们就是社会的组成部分,社会规训着你,影响着你,无论是你的思维还是身躯,都无法从社会中彻底脱离。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里面写过:"人生而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卢梭的有些观点比较理想也有一定争议,但我觉得这点上我是认可的,即人在原始社会时有一种天然的自由,但这种自由很危险,也很无序,为了更好的生存繁衍,人类让渡一部分自由,接受枷锁的束缚,形成一个共同的集体,从而获取更大的生存几率及更好的生活条件。
从社会体系形成开始,人就无法获得绝对的自由了,我们所能追求的只是相对自由,或者从唯心主义的角度来说,让自己能够满意的自由,也是自由。
在咒回的世界中,因为超自然力量的存在,的确有可能重归原始自由的状态,比如宿傩就是个中典范。但他也并非毫无约束,手指也好,走马灯里想要重选一次也好,哪怕脱离社会,他的自由到最后依旧不是绝对自由。
所以小洄只是想想而已,她也知道那样的自由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处理棘手问题时难免有走捷径会更快更轻松的念头。当然她自己会克制和反思,哪怕她并不一定认为这样的克制和反思就代表正确。
『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
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
如果一块土块被海水冲走,欧洲就会缩小,就像一个海角,就像你朋友或你自己的庄园;
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任何人的死亡,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为我,也为你。』
——海明威《丧钟为谁而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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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身怀罪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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