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桂花吹断月中香4

午后阳光洒向积雪,但寸步不让的冰冷反攻陷了庭院。

浮舟在阴暗的卧室里喝热汤,她动作停顿于乌鸦在脑中说话。

【来了。】

光洁的陶具水面上吹起了一个泡,浮舟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谛听庭院里的声响。

浮舟特意在餐后逃开宿傩身边,在入睡之前都不希望被他碰到,生怕他问出难以回答的问题,而现在也如她所愿……

寻觅不到宿傩的一点踪迹。

浮舟的倦容随起身一扫而空,她摸索着往庭院走。

心中所想若是不说出来,就没人能听见,但她亦有顾虑……想沟通乌鸦,却不想被宿傩听去。

现在也不好顾及这些了,浮舟小声问:“你不要只讲一半,我听不懂。”

然而乌鸦却不再应答。

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摆架子吗?她都冒着风险开口了!?

浮舟几乎是惊慌地僵立在原地,直到乌鸦又在她脑中发出指令:

【已经好了。】

没等她高兴地歪过脑袋,乌鸦又说:

【你不要站起来,宿傩在看你。】

她几乎要怀疑这中间是否有什么时差,或者说这边的家伙也恶劣得很。

她的脚步声早就响起一串了!

浮舟抠着门框而站的姿势,或许已经维持了她的半辈子那么长。

畏畏缩缩的身形在被熟悉的手触碰到时冷汗直流,而宿傩的下句话更叫人煎熬。

他问:“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把浮舟吓了一跳,这人怎么……他怎么还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找她说话呀!

她恨不能从乌鸦身上偷来眼睛,亲眼瞧一瞧到底如今是怎样一番光景。

宿傩一只手掌扶着脑门,其余的都在浮舟身上。也许牵扯到某种成瘾性,但他不想放开她。

柔软的触感,微凉的肌肤,芬芳的香气,尤其当她不着寸缕时袒露的一切。

与浮舟同在时,宿傩自知干渴而躁动,而她逃开时,他亦不能做到不想她。

这些事情当然是隐秘的,说出来她怕不是要得意坏了。宿傩还是更爱看她费劲苦恼又犹豫的娇态。

……

午后,宿傩坐在房门边,阳光堪堪照在衣角,他目光却不向打理整齐的庭院,偏朝居屋影中被遮掩的女人。

她优雅端庄,姿态得宜,正在饮茶。

忽然,咕噜咕噜,杯中浮起连串气泡,然后她身上的时间就像被拨停,一动也不动了。

也正是此时,宿傩觉察到了庭中异动。

蝴蝶的鳞粉自半空无声落下,光下像雪,水上像沙。

它们自是从水面之下的空间穿梭而来,团团聚聚,最后汇成半人高的整体,色彩斑斓到让人犯恶心。

不对称的颜色,体型嵌合,巨大无匹,振翅如苍鹰,阳光下投出一片阴影。

是咒灵么?

不,如果是咒灵,早在聚合之前他就该感受到咒力波动,甚至在它生诞前。

宿傩侧过脸,副眼觑见室内浮舟挣扎着站起来的影子。

啊,是她。

身上的秘密真不少。

他又安然斜靠外墙,静待出水的振翼生物遨游而来。

一次,两次,三次,无风的地方,它还在飞翔。

蝴蝶翩然而至,金色的,紫色的,黑色的,绿色的,拼合而成的色斑集结物落于宿傩肩膀。

宿傩伸手,削去其一小片蝶翅,转头看浮舟,她毫无反应。

唔,不存在感官通觉,

他又捋直了粘手又扎人的弯曲触角,浮舟扶住门框,比起惊疑更像好奇。

宿傩扭断了黑色触须。

实物,离开本体也不会消散。

蝴蝶振翅,周围没有风,宿傩也停止动静,观察它。

其凌厉的翅缘似锯齿刀锋,在他并无阻拦意味的审视下,缓慢地、无痛地、无声地将他的额头一分为二。

无声的院落里,宿傩审视着有着可怖口器的鲜艳物种。

它的喙如针扎一样提取了他的脑浆。

就这样,消失殆尽。

被寄生的觉察与厌恶环绕着他,耐心的腐蚀在回头又一次见到浮舟置身事外地脸庞时有所缓解。

她这份迟来的惊慌为这一时刻更添滑稽。他想,如果她知晓几步之外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宿傩眨眼,再侧头看向肩膀。

如今那里什么都没有,好似幻觉,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东西被剥夺不见。

庭院里有落雪,阳光正好。

“你不要只讲一半……”像是听见另外一个世界之音的女人倔强地开口,“我又听不懂呀。”

宿傩乐见她一副受迫害的样子,好整以暇,挑逗她。

“……”浮舟罕见地鼓起嘴巴,幼稚,像生闷气。小孩子一样。

他挑了一个她快要放下心来的间隙,开口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浮舟手臂一阵颤抖,回答当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嗯?”宿傩用手指挑起她耳边长发,指节故意剐蹭到敏感的耳朵。

【他在逗你,但不重要,已经结束了。看得出来,他对你还算照顾。】

听到这话,浮舟已经发软的双膝,无端硬了起来。

这是浮舟最不乐意听见话

她在宿傩怀里站直了身体,虽然也才堪堪到他胸口,那领口刚好碰到她的鼻尖。

浮舟梗着脖子:“什么都没说,您听错了。”

“……真是没想到,所有的借口中,你挑了最让人恼火的。”好端端的,她怎么就……

浮舟挪开了脸,为宿傩抚平衣襟。“那您帮我想一个吧。”她像是破罐子破摔,“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让人怪累的。”

如果有可能,她情愿和这个庭院连带着宿傩一同化为灰烬,但她又自知没这个能耐。她恨恨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

“呵,你又在急什么,身藏秘密的人又不是我。”宿傩的手又扣在她肩上,浮舟身上背负了一座大山的重量。

但她没叫出声,在疼痛中短暂忘掉了不该有的情绪,试图遐想宿傩此刻不体面的仪容而平息心绪。

心脏与大脑,人没了它们中的任何一样都得死,但他还能勾勾手指就牵住她。浮舟自知不足以逃开。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莫名其妙被惊吓了一通,有没有可能,如果没人通知她,她其实根本也不想掺和的呢?

浮舟心里一肚子郁结,也许她应该更和缓,毕竟照理说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但看起来宿傩像什么也没有损失的样子,然后呢?然后就有人来告诉她:结束了,他很照顾你。

“你别碰我。”浮舟细若蚊吟的声音响在房间里。

“……”

浮舟听见他沉闷的呼吸,想到雷暴来临前阴郁的空气。她下意识又颤抖了,咬着牙开口,却被先一步噤声。

宿傩一只手就提起她的衣带,浮舟在几乎要勒断她的气力中撞上了他的肩膀。

他悠闲的声音和粗暴的动作鲜明对比:“越说越离谱,体型稍小的犬类在遇见强敌时最爱叫,殊不知咽喉早已在他人眼中锁定。我劝你少说两句为好。”

宿傩的脚步往天寒地冻的庭院里去,他跃上围墙,远处传来街上的声响。浮舟被扛在肩头,肚子顶在他结实的骨头上。

她并非格外冲动的类型,现在更是一言不发。

“冷静下来了?我刚想说这个高度也够摔死一个你,开口前多考虑考虑代价。”宿傩为她带来死亡的新鲜讯息,让浮舟在坏兆头里受惊。

他可能也觉得没了脑子的人是她吧?要不然怎么忽然说尖锐的话。

她的哀伤面孔隐在他后背,肢体没有挣扎。反抗无用,浮舟深知,而且提问也是一样。

然而她还是问了:“你又威胁我,这样做很好玩吗?”

“总的说来,”宿傩语气清爽,身板也硬挺,“有趣得很。”

“这样啊,看来你在砍掉我头的时候,没能获得相当的快乐呢。”浮舟郁郁的声音从胸腔里像烧水一样冒出来,也像破茧,飞到宿傩耳中。

宿傩睁圆了眼睛。

……

浮舟勇敢的壮举为自己争取到了多两天的时间。她问出那个问题以后,宿傩反而不想和她说话了,也算顺遂了她的意。

那天,他不言不语,又把浮舟从“高得够摔死一个她”的围墙上扛下来。

沉默是一种让步,但浮舟不为所动,她忍着胃部被顶压的作呕,轻轻柔柔又释然地开口:“玩具被摧毁了反而是使命上的圆满。真是三生有幸呀。”

这句话就像笔落在白纸上,纵使什么都没写,也有了墨点。更何况她已经叽哩哇啦说了两句。

但不可挽回也没什么不好的,浮舟情愿戳破它的是自己。

宿傩能帮到她是一回事,但她深受盘剥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那之后,浮舟安享两三天的清静,缩在帷帐里的床脚,宿傩也不来打扰她。

这时候反而不说自己就是以虐杀小动物为乐的大魔头了,动不动把她比作小狗小猫和老鼠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

在第四天,他端了一碗糖水到她嘴边。宿傩说:“已经是新年了。”

浮舟没力气躲开,甚至没推开他。她问:“是哪一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见瓷碗被搁置在桌案上的声音后。她忽然又感觉到脸颊与嘴唇上的触碰。

“关于……那个,以后不会了。”宿傩在上面说话,“而且你现在也好好的。”

浮舟自知和宿傩无法达成一致,也知道自己的遭遇不过是他口中笑谈。可先前无论如何也要吐出来的抱怨,如今反而被一句“你还好好的”打消。她还好吗?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好的,但愿如此。”

不久,宿傩的脚步伴随嘀咕声远去:“真是,我都还没多问她。”

写这个取脑的时候想到了天堂岛里父慈子孝的大变虫人环节了。老实说,虫子变大了还挺吓人的,你说对吧万?

但宿傩应该就不怕虫子,他胆子大得很。

之前浮舟一路上不吃不喝没事是因为这是记忆,现在宿傩脑袋空空安然无恙也是这么回事,思索着估计也要想明白咯。

明天写完这回。下次是最速通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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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桂花吹断月中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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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回]蝴蝶之梦
连载中元竹c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