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脸，笑着说：“抱歉，夏油。当时对你说了大话。”
“你知道，你从来不需要同我道歉。” 夏油凝视着那只温暖的眼睛，也笑了：“无论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我都会等的。”
外面的暮景渐已阑珊，他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血流一滴一滴没入理惠的身体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血袋瘪下去，护士走进来把针拔掉，理惠披着外套起身，问他要不要去吃夜宵。他们去了一家烧鸟店，理惠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点啤酒。夏油拿起一支烤串放进嘴里，却味如嚼蜡，索然无味。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吃完了，如同以往，笑着讲一些青春过往，趣闻轶事。
“那时候你给我的书签写着什么？” 他问出了很久之前的疑惑。
理惠思考片刻，拿了一个杯垫，借来圆珠笔，在上面写下两行字。写完后，她叹了一口气。纸上笔迹还是端正的，但没有以前那么有力了，看着轻飘飘的，有形无实。她说：“这个写的不好，回去再写一个给你。” “这个就好。” 夏油从她手里拿过，见正面写：抬头见月，背面写：心想事成。
出了店门，街道上一派冷清。灯火伶仃，却令夜幕深邃而清晰。此夜无月，惟见星辉闪烁，银光点点。
“果然没了咒力就不起效果了。” 理惠仰着头，语气颇有遗憾。
“有效果的。” 夏油捏紧兜里的卡片，轻声说。闻言，理惠回首看来，望定他，笑道：“那就太好了。”
几日后，夏油、五条、硝子三个人送理惠到了车站。听到广播到站的声音，她从候车室的座位上起身，同他们一一拥抱。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她催促道。
“诶，好冷血啊，理惠。”
“你们三个站在一起太瞩目了。” 她坚持道，“总之在这里说再见就好了。”
“那么再见了。” 硝子挥了挥手，第一个转身往外走。
“行吧，理惠，再见了。” 五条同理惠击了一掌，大步而去。
列车停了下来，车门开启，下车的人们鱼贯而出。夏油被人潮裹挟着往外走，忍不住回头看去。理惠已经提着箱子上了车，车门关上，挡住了她的身影。忽然，他的后背被狠狠撞了一下，只见五条和硝子拨开人群，追着不断远去的列车拼命挥手。他们在站台站了很久，直到再也听不见列车撞击铁轨的声音，才相继而去。
晚上八点钟左右，夏油接到一个临时任务。他抵达时，涩谷地铁站周围已设好警戒线，无关人员也已经疏散完毕。这只一级咒灵并不费他什么功夫，吸收完后，他便通知外面危险已经解除。却在此时，周围传来一阵嘈杂声音。空无一人的站台突然遍地都是倒下的人。他回身一看，只见人群中央，五条正在和穿着紫色袈裟的他对峙。
是幻术吗？夏油想起了多年前的梦境。他走过去，却见这两个人都一脸震惊地盯着他。
“夏油杰，你没死？” 另一个他道。不，毋宁说是那头颅中裸露的大脑说道。
“我应该死吗？” 夏油虽觉得此情此景格外诡异，但眼前讲话的这位必然是咒灵无疑。眼见这咒灵要跑，他当即纵身上前，催动术式。这套动作迅速至极，不等咒灵反应，他就扣住它的本体大脑，随着蓝光一闪，他的手里就多了一颗咒灵球。
奇异的是，咒灵已除，幻境却仍不消解。
“杰！” 五条走到他面前，一脸严肃地说，“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还活着。”
回到高专，头顶明星已经高悬。夏油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硝子和五条正一个坐在桌上饮酒，一个舒舒服服瘫在他的椅子上，还把脏鞋子翘在他办公桌上。“听说你搞一个一级诅咒花了三个小时，果然是年纪大了吧。” 五条指着他嘲笑道。
“不止一个一级诅咒，还有三百多个改造人，两个特级诅咒，再加上宿傩。” 夏油拿过一罐啤酒，噗次一声打开。
“我记得你们已经把宿傩变成太空垃圾了。” 硝子淡淡地说，“除非几年前那个火箭是假的。”
“那你刚才就是去了平行世界。” 五条说。
“是啊。” 夏油并不隐瞒，同这二人讲了平行世界的一番经历。听得那个世界的夏油叛逃，成为盘星教教主，发动恐怖袭击后为五条所杀，又被咒灵寄生之后，五条和硝子都露出一副了然神情。
“是你会干出来的事。” 硝子同他碰了一下杯。
“放心吧杰，这个世界你死了，我会火化你的。” 五条幽幽地说。
“那还真是要辛苦你了。” 夏油说。
“其他人呢？” 五条问。
“有的人在，有的人不在。” 夏油走到墙上的合影前。玻璃里，他的脸已经沧桑了，而照片里的人们还是正当年华的少年……
“秋奈姐，我回来了。” 神社门前，理惠同诹访先生的孙女秋奈打了招呼。诹访先生已经于几年前故去，神社便由秋奈继承。她对着诹访先生的墓拜了拜，同秋奈作别后，沿着小路往山上去。她走得很慢，不多时就觉得气虚无力，冷汗连连。她苦笑了一声，只得捂着心脏，坐在阶上休息一会儿，再扶着栏杆往上走。山中是一片盎然春意，新芽吐露，花蕾绽放，让人心旷神怡，沉疴尽忘。
她来到山顶处一座小小神社，鸟居之后有一神龛，龛中端坐着一只造型古朴的狐狸石像。这是最早供奉光之宇的地方。
“光之宇大人，我来履行同您的约定。” 理惠说。
随她话落，便见彩云聚拢处，一道金光流泻而下，将她沐浴其中。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夜半发起高烧，被爷爷背着去附近的医院。同样的，报告上写她的血细胞很低很低……恍惚之间，她听得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我可以治愈你的疾病，不过作为交换，你要成为我的信徒，代行我的职责……”
云端铃声阵阵，笑语不断。她回过身，看到过去之人在朝她招手致意，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同僚，她同样回以微笑，同他们挥手作别。头顶的神明纷纷探出头，热烈地欢迎她的到来。她的心灵洋溢着温暖与欢乐，身体越发的舒畅和轻盈。她朝戴着狐面的神明行礼，站到祂身后。
春雨悄然而至，一夜之间，高专宿舍外的樱花全开了。那日放了课，五条就领着一众学生在树下野餐。看繁花粉白绚烂，美不胜收，夏油心神一恸，突然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五条不明所以地拍了拍他的背，就见对方捂着嘴，吐出一口淤血。
“不是我干的。” 五条举起手，立刻遭到学生声讨。
夏油漱了漱口，接过硝子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掌心血迹。周围花开热闹，莺飞蝶舞，人声喧嚷，但望头顶碧空朗朗，白云悠悠，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为什么……一根棒棒糖伸到他眼前。他扭头，看硝子坐在旁边，嘴里也含着一根。他想起来，她戒烟已经很久了。
彼时清风拂面，枝影摇曳，有花瓣缤纷而下，落人肩上，膝头，掌心，像雪，又像将满的月亮。
叮咚一声，五条点开短信。
“嘛，有新生到了。” 他说着，朝一众少男少女挥手，朗声问：“有谁要和我去迎接新同学吗？”
（全文完）
完结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三月 风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