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咲回宿舍的时候,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
她有些意外,不仅是没想到人回来得这么快,更重要的是,对方已经很久没到205宿舍了。
心底微叹,她换好鞋,把客厅的灯调节成更明亮的一点的颜色。
黑发少女温声道:“吃饭了吗?冰箱里还有奶油大福。”
五条悟虽然搬到了隔壁,但205的布置依旧维持着之前的样子,没有丝毫改变:门口的玄关上摆着43码的拖鞋,客厅的书架垒着最新季的《少年jump》,就连冰箱里都依旧放着数不清的甜食。
五条悟仰卧在沙发上,翻着漫画,懒洋洋道:“我已经吃完了。”
从五条家回来之后,他直接摸回了这边。说来奇怪,明明两间寝室挨得这么近,布置也都差不多,但一走进205,五条悟就莫名松弛下来,像是猛兽回到了熟悉的领地,奇异的倦怠感不知怎么就笼了上来。
谷口咲下意识往客厅桌子上看,没有发现垃圾,有些讶然。
和以前比起来,神子还是有进步的。
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制造的垃圾自己收拾。
摇摇头,把那点惊诧抹去,谷口咲坐到五条悟旁边。把钥匙放在茶几上,黑发的少女温柔道:“蝶夫人怎么说的?”
五条悟给她让了点位置,他没有坐起来,只是把漫画丢到了茶几上:“我没找老妈。”
如果没有找蝶夫人,那就是说……?
几乎不需要思考,谷口咲微微怔神,她还没开口,便听见神子继续道:“改革的话,当老师怎么样?”
“欸?”谷口咲没听懂,话题为什么忽然直接跳到了这里?
五条悟看她难得迷茫的样子,侧头笑了下,白发的神子心情很好:“我问过了,老爹不会干涉,但相应的,五条家也不会给予我们什么帮助。至少在我接任五条家的家主之前,他不会让家里的人来帮忙。”
五条兼实不介意儿子去走一条他和蝶都无法预测的道路,但他活着的时候,五条家还是会跟随他的想法前进。
“既然想改变一切的话,那就先证明你确实有这个能力吧。”
五条家的现任家主大人撑着头,对着自己的儿子,如此说道。
想起老爹当时的语气,五条悟撇嘴:“一看就是觉得我肯定会吃亏,等着救场,切。”
谷口咲没开口。
她只是安静听着,良久,她才道:“你已经和家主说了啊。”
五条悟不甚在意:“嗯。”
谷口咲轻声:“比我预想得快好多。”
五条悟扫眼她,挑眉道:“你本来以为我要怎么做?”
谷口咲认真思考,回道:“试探蝶夫人和家主的态度,争取共识,咒高毕业之后回到五条家,展示实力,继承家主之位,然后再推进改革吧。”
五条悟:“…………”
他困惑道:“你这个计划怎么感觉用时很长?”
听起来就好麻烦的样子。
谷口咲没看他,她挽了挽耳边垂落的发丝,白皙姣好的面容宛如水中落花,微微上挑的眼尾带出一点旖旎的意味。
她实在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至少在五条悟看来,他眼前的女孩子,漂亮得就像是发光的珍宝。
谷口咲慢声道:“我以为至少要五六年后才会开始。”
至于整个过程,那就更漫长了。
终她一生无法达成,也是很有可能的。
五条悟歪着头:“不,阿咲。”
他无情吐槽道:“你那个计划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灯光一圈一圈弥散下来,笼在白发神子的头顶,就好像是神祗的光晕,晃得人眼花缭乱。
五条悟斩钉截铁道:“那种缓慢又温和的措施,对于整个局势根本起不到作用。改革不一定得快,但是需要触及到根本。”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声一声像是敲在谷口咲的心底,连带着她整个人的灵魂都震颤起来:“世家最大的问题是对强悍咒术以及咒术知识的垄断。所以他们才这么不计成本地疯狂围剿咒术学校。”
五条悟:“垄断就是世家的罪。”
谷口咲没想过这些。
她知道总监会对咒高专有很深的敌意,甚至于屡次出手,但究其原因,她并没有细想过。
赶夜路上的人如果不抬头的话,是看不到星空和明月的。
她可以轻易体会到各方势力在棋盘上的厮杀,嗅到各种不寻常的信息,拼凑成大概的局势图。
但她也只是一枚被裹挟在棋局中的棋子,下棋的人从来不是她,所以她看不到那些局势背后的东西。
——但五条悟是执棋者。
谷口咲望着这个人,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直生活在地底的人,忽然走出了地洞,刺破云翳的光明铺天盖地地洒下来,新的世界在向她招手。
她处于一种极大的震撼中,在这种栗然的颤动中,她抿了抿唇,忽然道:“那,对五条家来说,维系垄断不是更好吗?”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五条悟已经听懂了。
他笑起来:“才怪。”
白发的神子举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谷口咲的眉心,又沿着她的眉骨滑到她的眼尾。
神子的指尖温热,他身上总是带着清爽的少年意气,于是这个动作也肆意又轻快,不带一丝狎昵。
谷口咲听见神子殿下道:“你怎么光看得见五条家啊,阿咲。这个世界这么大,又不是靠那几家就能全部吃下去。”
他嗤笑道:“他们迟早撑死。”
所谓的御三家,只不过是旧日残影的遗骸。
新的时代早就该有新的掌舵者了。
五条悟望着同样看向自己的谷口咲,笑容是难得的温柔,他摩挲着掌下的肌肤,哼笑道:“没关系。”
-
夏油杰告别其他人,回到自己的寝室,脸上的神情立刻垮了下来。
眉间的温润褪去,一种麻木的疲惫缓缓涌现。
他在门口站了站,脱掉外套,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流倾泻而出,夏油杰没有调节水温,冰冷的触感浇面而下,他闭着眼睛,感受着细微的刺痛。
几分钟后,他关掉花洒,黑色的发丝黏附在脖子上,一缕一缕的水流沿着淌下去。
夏油杰撑在盥洗池上,他不觉得冷。
他现在感觉很疼。
冰冷的金属刀具切进身体,一寸一寸割裂经络、血肉……直到最后血肉模糊,然后伤口翻飞来,在浸着寒意的空气中灼烫无比。
是幻觉。
他闭着眼睛,努力控制思绪。
只是幻觉……而已。
夏油杰再次想起了那天的事,想起那个重伤自己的男人。
星浆体事件改变了很多东西。
他又被五条悟甩到了后面。
……无所谓了,也不是第一回。
夏油杰这样想着。
他睁开眼,对上镜子里那双无比阴郁的眼睛。
他看见发丝吹落的水珠滴过胸肌,滑下去。
滑过食道,胃部。
吸附在皮肤上,粘腻得像是咒灵的口感。
夏油杰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吞食咒灵的味道,难吃得像是擦试过呕吐物的抹布。
他小时候每吃一次咒灵,就有至少一个月不想吃饭。
然后被身为医生的母亲训斥,说他过于任性,不注意身体健康。
被逼着吃下很大一碗饭。
胃袋被塞得鼓鼓囊囊,吃下去的食物好像和咒灵交缠在一起,恶心得夏油杰想吐。
直到现在,他也没习惯那种感觉。
他唯一学会的是伪装。
装得没问题,装得很适应。
夏油杰对于咒术界的认知都来源于窗。
实话实说,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以为自己就是漫画或者轻小说的主角。
那种拯救世界,保护弱小的强大存在。
所以他往自己的肩上加了很多东西。
道德,理想,信念……
总之一大堆主角该有的东西,这些成为长期支持夏油杰继续吞吃咒灵的动力。
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有价值的。
他是像小时候看的勇者凯撒那样,是拥有特殊能力,可以保护普通人的英雄。
这是夏油杰最基础的信念。
但是。
这个一直维持他走下去的,一直转动的信念,卡壳了。
他其实很早就知道咒灵是因为普通人才产生的。
但没关系,咒术师会保护他们的。
他一直这么想的。
可说到底。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这个概念,也只是,窗、以及咒高专,告诉了他,他觉得是对的。
偏偏星浆体事件中,真正威胁到他们的,反而就是那些普通人。
盘星教。
还有,伏黑甚尔。
一群普通人组成的宗教团体。
一个没有任何咒力的天与咒缚。
如果不是悟觉醒了反转术式,他们几个估计都要死在薨星宫。
夏油杰很确定这一点。
于是,强者和弱者反转,受害者和加害者的身份互换。
既定的规则被打破,世界运行的法则被揭露。
咒灵是因为普通人才出现。
咒术师的负面情绪只会成为咒力。
咒术师明明是保护普通人的存在,为什么,盘星教的那些家伙,会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念,就被他们的保护者下手?
夏油杰送走天内理子走,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他像是陷入了沼泽,又像是踩进了荆棘丛。
没人能给他解惑。
悟和谷口,他俩能处理好自己麻烦就不错了;家入……对方不爱管别人的事,何况他也欠对方太多人情了。
没关系。
夏油杰把头发拨到脑后,眉眼像是化冰般逐渐温和下来。
他很会伪装。
没人看出来他的迷茫和惊愕。
呜呜呜呜,我现在才有空修文,不好意思大家,砰砰砰磕头,qwq,主要是弄大纲去了,我怕断更,我断更就很容易摆烂,想着断都断了,先忙别的吧,啪唧
不过我现在大纲在手,目前不会卡文,即将进入第二卷最后一个剧情了,=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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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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