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信息调查科归属于咒术总监部,也是万里挑一的名门,实际却是连庶务科都比不上的“有关部门”,贡献了非常多的职场名梗。
把我变成了只会听人倒苦水,带薪偷偷写高专报告,参加五条悟的宇宙级审计……并且只想正点下班的摸鱼混子。
都是他们害了我。
我觉得每天都在做无用功,想象着躺平对这个社会多么可怕,分析社会问题,时时抱怨环境。没想到接下来会由池田倾情奉献一幕喜剧。
他的事迹承包了众人好几天的笑点,这是完全始料不及的事。
说起对他的印象,不外乎难缠的小人。
池田是调查科的老前辈了,他的履历没有太多值得夸耀的地方,而且他似乎觉得自己的工作过于轻松,常常给别人上强度,溜达到别的部门串门找茬,惹得很多人都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
因为他每天真的很闲,而其他人还要忙正经事,谁也不想浪费时间吵架——想着回头还要加班,忍忍就过去了。何况他既有资历也有靠山,加上公务员不轻易裁员的传统,根本没人能驳倒他。久而久之,更加助长了池田的嚣张气焰,使他确信自己的无理取闹是万世一系的真理。
信息调查科也有自己的问题。信息调查科的上下皆非总监部的精英,既没有改造社会的上进心,也缺乏自我约束力,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似的假装工作,形成了相当不好的风气,比起工作效率,更加注重服务意识。
虽然注重服务意识,但效率真的慢,还不能保证不出差错……信息调查科能做到的,实际也只有这样。在我的坚持下办公室已经有所改善,还是能看到三好接电话边说敬语边空气哈腰,安室可以整天盯着同一页表格不动假装在工作,坚持蹭食堂的加班寿司,令人无言以对。
多次茶水间听到有人背地里都在蛐蛐我强势,只是不加(合)班(群)就伤害到别人了,就这么玻璃心。
这样一来估计上级也发现了,我对谁态度都差不多。虽然外表和语气都很温柔,一旦决定了,就不太会顾及别人的想法和劝告。我就是讨厌跟煞笔同流合污。
听过很多次说我很不一样,原来是这种不一样啊。
“不知道您是否留有印象,我刚到新单位那会儿,池田先生让我给一项酒驾撞死人的事故书签字,受害者的家属索要8000万赔偿,我坚决不同意,并且对此事进行上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我叹气。
“之前听你说过,很没道理,难道后来他还在找麻烦?”
我啊了一声,“已经不麻烦了,武内先生亲自带人把池田先生抓走了。”
“啊,那个信息调查科?”伊地知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风声,武内先生带人把他扭住,池田先生大吼一声,我是来开会的,你要来干什么!拳打脚踢,拼命反抗,大吼一声扑向武内先生。武内先生的随从身手不凡,迅速制服了他,扭着双臂押至半跪。大家都被吓到了,脸色肃然,现场一派诡异的安静。武内先生不慌不忙冷眼看着,才拿出许可令,宣布将按照规矩对池田收监调查,有异议者视作同流合污的同犯。”
伊地知大为震撼。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而且连信息调查科都被调查,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啊。”
“他一点也不冤枉,隶属行政事务科的武内先生私下透露说,池田涉及到百亿金额的案子里。”
“什么?……百亿?”伊地知难以置信地站起来。
“百亿大补贴什么……”
“你是说他贪污了……上百亿?那个信息调查科?那个大名鼎鼎的客服中心?”伊地知拉高嗓门,更不淡定了。
“嘘——还在调查呢,池田先生的电脑和文件已经从现场搬走了。而且您说了客服中心对吧?这是歧视,信息调查科属于防卫省下面特殊机构,由总监部统一管理,我们跟负责支援咒术师的【窗】是平级。”
“不不,这不对劲,星野。不会吧,你刚才说他涉及到上百亿的案子里。”伊地知像换了个人似的,喋喋不休。
“他只不过是信息调查科的……这怎么可能呢。未免太不像话了,要知道五条先生的年薪才3000万左右——”
“3000万。”
伊地知的视线看过来。
我忍不住嗤笑了一下:“我们行业天花板这么低,原来大家都知道……您不如去楼下便利店问一句,老板都能拍着胸脯说营业额超过3000万,顺便问一下是税前吗?”
伊地知挫败地举起手:“不能按照绩效约定的标准来看待五条先生的工作,抱歉我有点不够冷静。”
伊地知说:“原以为只是普通地工作就行了,这有点超乎我预想了。”
“谁知道呢,我们办公室合理的报销项目已经两年了,还卡着不处理,才1万多円。”摇头叹气。“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就不应该上班,反正我什么都不懂。”
我没上过大学,对社会学理论不太懂。
有位“好心”的朋友分享了他的见解:他把整个社会的资源看做奔腾的河水,河水会滋养沿途的土地和生物,只有足够多的水源才会形成健康的生态圈。
他说社会也需要建立调控机制来治理河流,但总有人监守自盗,偷偷筑坝拦截流水,引到别处灌溉——说白了就是伸手捞钱。
这伙人往往因为利益眼红互肘,倒也不只是羡慕嫉妒恨,主要是先来的人把位置占了,后面的人再努力也没用。
他还告诉我,池田一开始提出的签字,是为了拿到高专背书……虽然我觉得这套做法没用,但圈内人会觉得有用。
因为参与游戏的都是精英和精英的后代,门第观念根深蒂固,内部是存在鄙视链的。咒术师人脉的价值约等于古典权力金字塔的第二席祭司,远远大于造福社会的科学家、企业家。
而且他们也很鄙视我,但这套玩法失效了。
池田出事前趁我不在,逮着大久保骂了好几次,比如“什么事是上面交代的,必须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到这里好几年了还没有进步,应该怎样怎样”,“什么事情没有做好,当众检讨降级处分”……
趾高气昂,上蹿下跳的,把大久保当咕咕哒宰割。
惨遭职场霸凌的大久保形销骨立,站立不稳,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其余三位恒河猴……我的其余下属,像被凌空鞭打般瑟瑟发抖。
直到我把发颠的池田赶走,安抚问哪件事没做好,行尸走肉般的大久保依旧说不出话,只有三好弱弱说:“领导交代的其他任务”。
我:“……”
他这是在隔空骂我呢。
池田无能狂怒过后,又念起8000万円的紧箍咒,对我好言相劝。左一手棒槌,右一颗甜枣的,告诉我把字一签,年底就走人了,一点事都没有。
——这大概就是他最后的高光。
在会议上,由总监部的未来之星(身具天龙人血统的)武内部我番亲自带走调查,引起轰动。
这些事情初看是非常无趣的,但你如果深入下去,就会知道它真的非常无趣,无趣到乏味,有种新瓶装旧酒时代的美。
诅咒诞生于霍乱的人心,见识到了普通人的痛苦软弱,以及诅咒造就的可怕恶果,就得出了要使人们免于恐惧的结论。
诅咒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为了进行监控和救援,又必须赋予协调社会资源的权利,这给了有心人利用空间,成为寄生虫的绝佳培养皿。
池田自己吃香的喝辣的,盯别人有没有下班,挑剔打印机浪费,嫌弃别人的咖啡味儿过了界,一个劲让我替他顶雷,雷爆了还会把我带去吃牢饭,甚至都没打算让金钱腐蚀一下我的灵魂。
啧。
那个傻叉居然还有家养小精灵……每天6点起来为他做饭,让他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舒舒服服躺着,给长期表演加班,下班搞联谊腾出时间和精力。
哪怕挣不了加班费也要举报别人下班,就为了把我这种想要正常下班的人卷出职场,真是臭不要脸。
那个傻叉的家养小精灵坚信他是好人、好爸爸,一定是对手在污蔑他——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此坚称。
咒术师一直相对封闭地工作,行动和想法都很单纯。在关系复杂,山头林立的咒术界根本不够看。
其实大部分人还很纯真,不能算作大人。
涉及灰色地带也不会有人主动给高专报告,都在暗搓搓闷声发大财。
连我也费了番功夫才搞明白一点门道。
池田在信息调查科的工作只是掩护,他真正的职业是销售(不是)。
他还要进行利益上缴。
他的背后潜藏着非常庞大的、交错的,利益勾结的阴暗面。
上百亿的案子并不是池田独自堕落,是大家一起集体决策,决定要堕落的。是众志成城,排除万难,池田自己一个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日本自古以来就是集体主义至上的国家,没有人能够脱离集体独立,真理却存在于小集体的多数人的手中,捞好处和甩锅也是一门艺术,大家一起坚决地**,一起狠狠地**,一起忘情地**,有好事也不会叫上别人,然后一起被其他红眼病做局了……利益纷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我沉默地看着一派阳光灿烂的城市,想象着那些风流人物高谈阔论,张口就是8000万,一百亿,想着他们会不会很自然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池田曾经自认为是有免死金牌,可在高层看来,也只是可以随手踢掉的平民臭老头。
就像底层咒术师也是用坏可以随手丢掉的垃圾一样。
或许因为逼近正午,人们畏惧过于真实的阳光,在建筑阴影周围五颜六色地攒动。穿梭的车流像是玩具一般,在微缩的街道规律行进,像是回应烦躁的心情一样,有喇叭声接连响起。
“呐,这辆是什么车?”我问。
“丰田。”
“这辆呢?”
“马自达。”
“您懂得真多。”
“总之我现在跟调查科的一把手吃了一顿饭,大家一起聊了会儿家常,比如谁谁谁一看就是劳碌命,再比如谁谁谁就很有福气每次都有人救场,不愧是总监部啊,大家对玄学很有研究。”
伊地知:“……”
“……那个,你真的跟他吃过饭?”伊地知强自镇定:“他算是高层的心腹人物了,跟五条先生完全不对付。我对他有所耳闻,听说他年轻时是一个像雷霆一样残酷的人,号称——白发凶绝虎。”
“雷霆一样残酷的人……”
想到老头满头银丝,笑得满脸褶子,还有他高喊着都是误会……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对人非常严厉,你要小心他。”伊地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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