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嘬嘬嘬。”
摆成正经蹲姿,装作忙碌地吃手手。
不认识的辅助监督面无表情站在我身后,毫无征兆地发出:“嘬嘬嘬。”好像刚刚发出奇怪声音的人不是他。
盯。
然后他就上手来摸。
“能摸一下吗?”
猫爪按住。
“能摸一下头吗?”不死心地继续伸手。
猫爪按住。
眼里写着:婉拒,懂?
僵持片刻,辅助监督负手站立,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应该跟刀疤是一种类型的。”站立如松的男人小声嘀咕。
眉心的聪明毛微微拧起来,优雅地摆动尾巴,竖直的猫瞳盯着路人背包的《狮子王》卡贴。
“……”
当面诽谤过分了啊。
你现在丑陋的嘴脸,就像破防的渣男,因为得不到就开始疯狂诋毁。
我嫌弃地挪开位置,注意到五条悟一直安静地站着,这座城市的傍晚沉淀在他身上。我所在的那层视线,是行人各自纷乱的步伐,视线往上,直到他那一层是澄澈的天空,辽阔平静,泛着清而淡的薄光。
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真的好喜欢贴贴。
面向闻声走来的男人,我站立起来,再次用力蹭了一下掌心,任由五条悟的指尖在头顶随意撩拨。甜腻的风在鼻尖缭绕,甜得让人犯困。
小猫不语,只一味蹭蹭。
不过也不能太耽搁他工作,我也是懂得轻重缓急的。感觉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就钻裤袋使劲扒拉出五条悟的手机,用肉垫拍打屏幕,在聊天框发了个【拜拜】的表情。
不等他说话,又拿脑袋撞了一下他的小腿,蹭下气味标记,撒开四肢开心地往回跑。
流线型的晚风有了形状,变成朝后飞扬的雀跃。能感受到脸颊吹不散的温热,还有加速的心跳。
忍不住回头张望,美丽的五条悟是分开人流的石雕,又有些遥不可及,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明天一定要把那身套装买下来送他。
跟随着傍晚的人群,在城市招摇漫步。走到附近的车站,盘着尾巴席地而坐,听到学生模样的男女热烈交谈:待会儿要到什么地方去——要不要到喷泉广场——可是看起来有点远——这点路没关系……
排队而来的公交车背后是一片堆积的暗色云层。
从后门扒拉上公交车,人群发出惊奇的赞叹。我躲避着热情的触摸走向后车厢,在慢悠悠的节奏里,跳上单人座位。
车内环绕着明黄色的灯光,我的样貌倒映在玻璃上,小小的黑糊糊的遮挡住身后的人影,眼睛很亮。
或许是心情的缘故,逐渐亮起的夜灯比平常更加绚烂。东京的夜晚流淌着各种各样的人,那些像在日落后钻出池塘换气的人,在闷热水域间流动的人,一簇簇地在街口穿梭不息,神色疲惫的上班族,时髦的都市丽人,结伴打闹的学生,在超市购买日用品的人……
窗外的景象逐渐变得熟悉,略显得冷清,高楼大厦已经变成低矮的平房,街边的拉面摊已经支棱起来,还没有迎来第一位顾客。人车稀少,夜灯下闪闪发光的电线,如同沾了稀薄的露水,灰色的天空也显得深远了。
到站了。
微凉的风以及微热的空气,在虫声中交替往复。
目的地的公寓有着非同寻常的气氛,如同剪影坐落浓沉的夜幕,连透出的格子灯光都显得沉闷不乐。
受到诅咒的猫身更是加强了对诅咒本身的觉知。
沙沙沙——没过头顶的草在晃动。我心念一动,忽朝一个方向看去。
渣猫顾头不顾腚地躲在草丛里蛄蛹,它是咒灵气息不一样,一眼就发现了。他居然逃回公寓,而不是躲到别的地方,让我觉得很可疑。
【猫桑,你在做什么?】
“喵呜!”一阵刺挠。
——真的好像一条大虫。
【老夫正在练习潜行的秘术,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渣猫气急败坏地叫嚷。
【请加油。】
我欣赏完它的脸色,脚步不停地走过。
【殿下~】没想到渣猫跟过来自来熟地说:【马上就到晚饭时间了喵?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猫罐头、冻干、小鱼干。】
【身材超好的小姐姐不一起来吗?】
【因为您是最爱的殿下,就让老夫一个人来面对爱的疾风!】
【说的也是呢,快点回去吧。我什么时候变回去。】
【这个……啊哈哈哈——】
眼神犀利:【变回去。】
【嘤。】
【待会儿给你拿新鲜的三文鱼和甜虾。】
【快给我,老夫正需要这个!】
据说,低级咒灵只有原始的本能,只有高级咒灵才能产生思考和理性。生命最开始是从海洋中诞生的,从无机物到有机体,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节肢生物到哺乳动物。
而人类是最高级的动物。
诅咒从人类中诞生,也能继承人类的思维能力,甚至看起来与人类无异——这种诅咒极度罕见,极其危险——被称作特级诅咒。自称真人的特级诅咒,我已经遇到过了。这只猫咒灵的身体比普通橘猫大了一圈,有着筋肉猩猩般的前肢,能吐人言,思维有条理,甚至懂得服软逃跑,它的实力恐怕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至少不应该被猫化的我轻易打服,这不符合诅咒等级的普遍原理。
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每个特级咒灵,都把技能点就加在没用的变身特效,而不是制造危险,这个世界恐怕会和平得多吧。不过也不能放着它不管,这是守护世界的诀窍……或者说,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前方那片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像一团蔓延的瘟疫,灰色的建筑薄雾般时隐时现,连空气中都逸散着诅咒的恶臭。这股污秽的气息,对感官敏锐,容易受到环境影响的人,恐怕是难以忍受的折磨,必须要逃走才行。
但是以我现在的生存条件,根本不允许那种堂堂正正的任性。
首先我根本不想申请单位宿舍,以免被人误会我很想加班。
其次以区区2万日元的预算,想短时间找到通勤距离短,设施齐全的房子很困难。哪怕中介早就告知过风水不好,这个地方对我也是最佳选项。
怪力乱神确实是存在的,我是少数不容易被影响的幸运儿,触发咒死的概率微乎其微。因此,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
如果愿意给我钱,我甚至可以平躺在棺材里,每天推开腐朽的棺木,装作正常地与这个世界和平共处。
有邻居聚在公寓楼下抱怨。
邻居A:“野猫都发情好几个月了,物业一点都不管。”
邻居B:“别说了,垃圾物业就是流氓,除了收钱什么都不管,还死过人,真是晦气。”
邻居C:“真的啊,这种地方怎么会……?”
邻居A:“你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吗?起码一半家里都有病号,哪天死人了也不奇怪。你听到了吗……夜里嘎吱嘎吱的响声。”
邻居B:“物业就是垃圾只知道欺负老实人,收钱不干事,知道了有机会还是搬去好点的地方,这里就是一坨。”
邻居C:“哇,开始觉得可怕了。”
大摇大摆地从三人脚下穿过。
躲藏在草里的昆虫在我们离开后,重新鸣叫起来。
站在电梯面前。
一大一小都摇着尾巴等待电梯。
走入电梯,跳起摁下所在楼层。电梯门无声合上,突然像是被吸住似的往下一沉,接着传来规律的机械声。电梯轻微地晃动起来,抬升感异常滞重,最后在6楼停下,沿中线剖开似的打开两边金属门,指示灯闪烁了两次,似乎在催促赶紧离开。
眼前的窗户被锈迹斑斑的防盗栏焊死,两边都是黑暗的走廊,飘散着霉味。
我踩着金属箱爬上窗户,沿着空调外机和雨棚灵活地钻回屋。渣猫也跟着进来了,以一种鬼鬼祟祟匍匐前进的姿态,在客厅到处踩点。
真的很可疑啊。
我叼着衣服手机进了卧室,关上房门,跳上床盘起尾巴。
用手机给五条悟发了个的表情。
即使以猫耳的敏锐也听不到半分声响,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此处已经化为了异世界。
正如传闻所言,这座公寓离医院很近,绝望的人会成为诅咒的温床。因为死亡总是孤独而毫无价值,死亡所凝视的缺陷如同丑陋,因此这片区域下达了这样的结界【暗示】:即使深夜传出惨叫,也会视作正常。
关于这一点我已经感受过了。夜深躺在床上,会听见古怪的嘎吱声,那并非是夜风撞碎枯枝的声响,那像是隔着墙壁或者地板,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响。
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有外来人闯入的痕迹,可声音依旧执拗地钻进耳朵。那就像是自黑暗而生的事物拼了命地想要钻出来。
第二天,我在墙边发现了细小的爪印,四道并列的线条杂乱交织。我蹲下身,打着手机后置灯仔细辨认,触感粗糙刺手,很像是用指甲抠抓出来的痕迹。
平常工作很辛苦,跟人打交道很麻烦,我想尽量不要看那些东西。
哪怕整晚开着电灯睡觉也很烦恼。
诅咒就像核辐射,每个日本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绝对不可能没有。
只是这种程度的诅咒算不上太大问题,只要不对视就不会受到咒灵袭击,我决定发挥大和民族的传统美德……装作不知道。
就像每个生活在这片大地的普通人一样,与异常共同生活下去……
猛地,一道足以引发心悸的撞击声砸在耳膜,心想着会不会是渣猫扒拉开房门,企图偷偷溜出去。
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着了。
还好已经恢复人身,跟预想的时间差不多。
既然天色已暗,就匆匆套上睡裙。布料刚贴到后背,就察觉到一股凉意,推开门的瞬间,寒气顺着脚踝往上爬。
客厅有一个白影,穿着连衣裙,长发及腰,骨瘦如柴。她一手攥住猫脖子,一手抓着猫腿,渣猫害怕得大叫,咬着她的胳膊拼命挣扎,四肢狠狠抓挠,却没让对方的动作受到半分影响。
我听见一声恐怖的脆响,渣猫的胳膊硬生生扯断了,残肢化为磷火坠落。
呆若木鸡。
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
轻轻关门,重新开门。
枯瘦嶙峋的手把渣猫按倒在地。
对方的脸有点含糊,死白死白的,本就不高的身形显得越发矮小。
它似乎意识到什么,原本低垂的头一抬,露出两颗黑洞一样的眼眶。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那身影消失了。
布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我,那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腐朽潮湿的气息从枯萎凹陷的嘴唇漫出来,扑在脸上,那么寒冷。
恐怖的猫叫声再次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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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扩散热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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