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耍老子吗?”五条悟的六眼危险地眯起,“神绪那些超规格的任务是天元那个老东西指派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擦了擦冷汗:“少爷,确实是天元大人的意思……”
“你最好别骗我!”
“不敢,不敢!”
挂断电话后,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白发,天元为什么会插手星名神绪的任务?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他立刻联系家里的老头子要求面见天元,被告知需要走程序。
这还不是最让他烦躁的事,更让他困扰的是最近频繁出现的梦境。
梦里,他成了星名神绪的老师,梦中的神绪比现在更爱哭,总是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软软地喊着“老师”,可爱得让人心痒——
“不对!”五条悟猛地摇头,强压下想把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我说,这是你的记忆吧!”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五条悟逐渐变回了十几岁的样子,而身边的【五条悟】毫不避讳的把星名神绪抱起来蹭蹭脸,“神绪好可爱啊!”
五条悟气的鼓起脸颊,但他并没有去把星名神绪抢过来,在他看来,这个神绪并不是属于他的神绪。
【五条悟】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大笑出声,“神绪就是神绪哦!世界上不会有两个神绪存在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世界上也不会有两个五条悟。”
他怀里的神绪消失了,然后又重现在远处,她的身边围绕着好几个五条悟并不认识的面孔,星名神绪眉眼弯起,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那是神绪曾经的同学哦!”【五条悟】指向其中穿着白色制服的男生,“那个人和神绪的关系一开始超——级差,结果后来和神绪成了关系最好的同学。”
他夸张的叹了口气,“明明神绪一开始还因为老师太关注他,在吃他的醋来着。”
五条悟没有出声,他一直在看星名神绪,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星名神绪,更加弱小,也更加天真。
而【五条悟】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我一开始见她时,是在咒灵巢穴里,她的父母全部都被杀死了,我把她带入高专,她成了我的学生。”
五条悟终于分了一丝视线给他,面露嫌恶,“然后你就想搞师生恋?!”
【五条悟】并没有在意他的攻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星名神绪,“这些记忆,我把它给你。”
“谁稀罕!”五条悟反抗很强烈,“我会和神绪有新的回忆,才不屑于要你的东西。”
【五条悟】摘下了眼罩,露出了那双璀璨的苍天之瞳,他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存在。”
“这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东西,我把它共享给你。”
其实不只是这些,自从寄宿在神绪的身体里以后,他便能窥见她的记忆碎片。
当时的【五条悟】只犹豫了0.01秒,就径直找到了最在意的那段记忆,她究竟是如何与乙骨忧太改善关系的?毕竟这俩人后来的关系好到让他都有些吃醋。
记忆中的游乐园阳光正好,他特意空出整天时间,想要安抚因自己过度关注乙骨而闷闷不乐的神绪。
“老师!”金发少女雀跃地拽着他的袖口,指着彩灯闪烁的旋转木马,“想和老师一起坐这个~”
很简单的请求,他刚要答应,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一切,听着电话那头的紧急汇报,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星名神绪眼中的光彩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
“神绪,老师——”
“是要去执行任务了吧?”她抢先开口,强撑起笑容,“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玩。”
这是她的梦境记忆,他本可以选择留下,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做出与当年相同的决定。
他打电话给一年级的四个人放假,让他们也来这个游乐园玩儿。
“神绪也在哦!不过她一个人,老师实在是非常担心呢!”
他一边打电话无视电话那头真希几人的怒吼,一边目送着星名神绪独自坐上了旋转木马笑着冲他挥手。
【五条悟】挂了电话转身离开,然后藏在梦中一直看着她,他看着星名神绪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安静的坐在旋转木马上,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直到真希几人的到来,星名神绪才重新展露笑颜,至少表面来看是这样的。
出乎意料的是,乙骨忧太反而是第一个察觉到星名神绪其实一点也不开心的人。
在其他几人去买冰淇淋时,乙骨忧太坐到了她的身边的长椅上,他抓着衣摆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要一起坐旋转木马吗?”
星名神绪诧异的看着他,乙骨忧太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因为,星名同学一直都在盯着旋转木马看。”
她看了乙骨忧太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乙骨忧太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去排队,星名神绪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起坐了三遍旋转木马。
第三遍时星名神绪突然转过头看着坐在她旁边的乙骨忧太,“这段时间对你态度不好,对不起。”
乙骨忧太连忙摆手,“星名同学不用道歉的!”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样的人,被讨厌也是正常的吧……”
星名神绪摇了摇头,“不是,乙骨同学很好,我不是讨厌乙骨同学。”
她握紧了手里的铜杆,指节发白,“……我只是因为老师一直很关心你,所以害怕老师比起我,更喜欢你。”
“对不起,我是个很糟糕的人……”星名神绪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睫毛上颤动,“真的对不起…”
旋转木马缓缓停下,乙骨忧太手足无措地扶着她坐回长椅,他慌乱地掏出手帕:“其实五条老师也经常提起你!”
星名神绪立刻转过头,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还没入学前,老师就说,”乙骨忧太突然挺直腰板,模仿五条悟得意的语气:“‘我有个超——可爱的学生,又乖又厉害!忧太肯定能和她成为好朋友!’”
星名神绪噗嗤笑出声,鼻尖还挂着泪珠,阳光透过树荫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双翡翠般的眼睛格外明亮。
“乙骨同学果然很温柔呢。”她轻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以后也叫我神绪吧。”
乙骨忧太眼睛一亮:“那你也直接叫我忧太!”
真希几人一回来就看到这幅场景,她看着星名神绪红通通的双眼,立马看向乙骨忧太,“喂!你欺负她了!”
“没有没有!”乙骨忧太大呼冤枉,“我什么都没做啊!”
星名神绪也连忙解释,“不是忧太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个称呼几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熊猫把冰淇淋递到神绪手里,然后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不错嘛忧太,这么快就把我们的小公主哄好了?”
“小、公、主?!这是什么羞耻的外号?!”星名神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你们背地里都这么叫我?!”
面前的三人立马抬头望天,只觉得天真蓝,云真白,阳光真灿烂。
乙骨忧太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说星……神绪?”
熊猫鬼鬼祟祟凑到他耳边:“她刚来时练十分钟刀手就能磨出血泡,训练累了还会找五条老师撒娇要抱抱……”它压低声音,“真希当时吐槽说‘五条那家伙该不会真招了个公主来当咒术师吧’。”
星名神绪气鼓鼓的给了熊猫一拳,“那是以前!”
狗卷棘也连忙跟着点头,“鲑鱼鲑鱼!”
熊猫委屈的抱头,小声抱怨,“明明是真希说的嘛……”
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喧闹的人群化作泡影,【五条悟】的身影出现在旋转木马前,彩灯的光晕在他身上流转。
“老师!”星名神绪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她雀跃的扑到他怀里,“任务做完了吗?”
【五条悟】揉了揉她的脑袋,“为了尽快赶回来陪某个爱哭鬼,老师可是连车都没坐,一路瞬移过来的哦!”
他单手抱起星名神绪,瞬移到旋转木马中央,轻轻将她放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
“只是和忧太坐了几圈旋转木马就被收买了?”他戳了戳她的额头,“我们神绪是不是太好哄了?”
星名神绪捂着额头,声音细若蚊呐:“……其实是因为忧太经常和我说老师的事情……”
【五条悟】挑眉,突然笑出声:“用老师当突破口?”他捏着下巴,“没想到忧太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他笑着坐到星名神绪旁边的马上,然后静静地陪着她。
就像同一棵树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他与五条悟本就是时间长河中的同一存在,在这条唯一的时间线上,他们此消彼长,最终会融为一体。
但【五条悟】第一次苏醒时,却发现自己正被星名神绪紧紧护在意识深处,这个倔强的少女在时间洪流中死死抓着他,用自己为盾,才让他免于被无知无觉地吞噬。
而她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吞掉了过去的自己,从此以后,她父母的记忆里不会再有她这个女儿的存在。
她坠落在薨星宫中时,天元那个老家伙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身份,还给正处于昏迷的星名神绪换了个身份,安排人送了出去。
他从久远的回忆里回过神,不去管五条悟还想追问的语气,回到了星名神绪的意识深处。
他沉入了梦境,凝视着面前冲他微笑的星名神绪,指尖虚拂过她的眉眼,其实【五条悟】早就已经死了,只是神绪始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会拼命地想要留下他,可他只是一道记忆的残影,注定陪不了她太久。
“神绪……”
如果过往是枷锁,那就斩断它吧。
就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境。
梦醒以后,就全心全意地,去做现在这个五条悟的星名神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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