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带着星名神绪前往京都执行一项为期两天的调查任务，这本该是个无聊透顶的差事，若不是涉及政府高官，根本不会派特级出马。
“就当是公费旅行吧～”出发前他这样对星名神绪说，她拉着行李箱，眼睛亮晶晶地点头，至于当晚那场充斥着虚伪客套的官方晚宴，他更是直接替神绪推掉了邀请一个人去。
那些政客谄媚的嘴脸，觥筹交错间的肮脏交易，还有不时投来的、令人作呕的打量目光，他一秒都不想让神绪看到。
当深夜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时，五条悟才拎着蛋糕盒轻轻推开套房的门，感应灯无声亮起，照亮餐桌旁蜷缩的身影，鎏金般的长发铺在后背，在暖光下泛着蜂蜜色的光泽。
他站在阴影里看着她，前几天训练场的画面突然浮现。
“……”
蛋糕盒的丝带在掌心勒出红痕，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本该祝福的，毕竟忧太那孩子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优秀学生。
“老师？”
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星名神绪转过头时，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光，看清他的瞬间，那双眼睛倏然亮起，像被点燃的星火。
“欢迎回来！”
她扑过来时带着太阳的温度，五条悟下意识接住她，草莓蛋糕被高高举起：“锵锵——奖励乖孩子的甜品哦！”
甜腻的香气里，少女柔软的脸颊贴上来，“谢谢老师！”温热的吐息洒落在他的耳畔。
五条悟呼吸一滞，突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诶？”
“别动。“拇指抚过她颤动的眼睑，声音却带着笑，“睫毛沾到东西了。”
黑暗中，他凝视着这张毫无防备的脸，掌心里传来睫毛扫过的痒意，像蝴蝶在亲吻刀刃。
草莓蛋糕的甜香在客厅里弥漫，星名神绪小心地切下一大块，奶油上还缀着鲜红的草莓，她将盘子推到五条悟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听说那种晚宴都吃不饱，老师今天辛苦了，要多吃一点！”
五条悟接过盘子，银叉在指尖转了个圈：“用老师买的蛋糕讨好老师？”他故意拖长尾音，“神绪学坏了呢~”
“才不是，”她急忙跑到厨房打开冰箱，捧出一个精致的甜品盒，“我提前预约了附近超火的那家甜品店的马卡龙。”指尖轻轻揭开盒盖，露出里面色彩缤纷的圆形甜点，“特意叮嘱了双倍糖哦。”
她捏起一块翠绿色的马卡龙，递到五条悟唇边：“尝尝看？”
五条悟垂眸，少女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衬得马卡龙的颜色更加鲜艳，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咬住甜点，柔软的唇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指尖，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
“老、老师！”星名神绪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耳尖瞬间红透。
五条悟慢条斯理地咽下甜点，舌尖舔过唇角：“嗯，甜度刚好。”
星名神绪捏着衣角，慌乱地点头：“那就好……”
“神绪还适应咒术师的生活吗？”五条悟突然问道，叉子戳着蛋糕上的草莓。
“还好吧！”她歪了歪头，“主要是大家都很友善，”她掰着手指头点兵点将，“真希偶尔很凶，但实际上很温柔细心，棘经常分享零食，忧太也很……”
“那老师呢？”他打断她，“神绪不喜欢老师了吗？”他夸张地鼓起脸颊，“有了新欢就忘旧爱，好过分啊——”
“才不是！”星名神绪急得抓住他的袖子，“老师是特别的！是最重要的存在！”她的金发在灯光下流淌成温暖的河流，“我最最最喜欢五条老师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奶油的甜香在两人之间流动，五条悟缓缓摘下眼罩，苍蓝的六眼在暖光中像融化的冰川：“老师也是……”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最最最喜欢神绪了。”
然而那天以后，五条悟却开始有意拉开和星名神绪的距离。
不是讨厌，而是突然意识到——
当她说“最喜欢老师”时，自己心跳的频率，早已超出了师长的范畴，那句脱口而出的也喜欢，到底是作为老师，还是……他自己也说不清。
星名神绪就像一株新生的藤蔓，全心全意地缠绕着他这棵大树生长，只要稍加引导，这份纯粹的感情或许就会蜕变成他渴望的模样。
但当他看着少女毫无防备递来甜点的指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蜷缩在柜子里那个连哭都不敢出声的孩子。
……他不可以那样做。
五条悟站在训练场边缘，看着星名神绪和乙骨忧太练习，两人配合默契，引人侧目，这本该让他欣慰。
可胸腔里却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
“啧。“他咬碎嘴里的糖，甜腻的香精味道突然令人作呕。
“老师？”星名神绪小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边，“放学要一起去吃甜点吗？我有新发现一家很不错的甜品店哦！“
“今天有任务。”他抬手，却在即将碰到她发顶时硬生生转向，拍了拍一旁乙骨忧太的肩膀，“神绪可以跟同学一起去吃哦。”
星名神绪愣在原地，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垂下，五条悟假装没看见她失望的目光，转身时却听见身后小声的“老师是不是生气了？”。
深夜的教师宿舍，五条悟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屏幕亮起，是星名神绪发来的消息：
【星名神绪：［图片］】
【星名神绪：下午买的布丁买多了，老师要吃吗？】
照片里，包装盒旁比耶的手指上贴着创可贴。
五条悟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他本该回复“明天带给老师尝尝”，或者干脆直接瞬移过去蹭夜宵，但最终只回了句：
【五条老师：不用了，早点休息】
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窗外月光倾泻而下，直到第二天，手机再也没有响动。
那之后的好几天，五条悟把自己本就拥挤行程排的更满，他几乎没有时间休息，也就没有心思去想星名神绪此刻在做什么。
“五条，你最近很奇怪。”家入硝子叼着烟，手术刀在指尖转出寒光。
“有吗~”连轴转了好几天，此刻他正歪在医务室的椅子上休息，手指捏着糖果玩儿。
“那孩子昨天在医务室哭了很久。”
五条悟：“……”
“她说……”烟雾模糊了硝子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被最喜欢的人讨厌了。”她皱起了眉，“我早就警告过你，注意分寸。”
五条悟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拆开糖果的包装，把不小心捏碎的糖放到口中。
“对了，”硝子弹了弹烟灰，“她学会反转术式了。”
“我就说神绪很有天分嘛！”他突然夸张地挥手，“反转术式什么的——”
硝子没有说话，五条悟嘴角的弧度也逐渐放平，“什么时候？”
“也是昨天。”硝子看向窗外，“为了救被咒灵抓住的普通人，被捅穿了腹部。”
病床边的监控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五条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咒力正在失控。
他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陷在逆光中，眼罩下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忽然想起星名神绪总爱说的那句话：
【老师是最重要的存在】
五条悟的皮鞋踏在医务室走廊的瓷砖上，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他低头划动手机屏幕，指尖在星名神绪发来的甜品照片上停留。
星名神绪几乎每天都要跟他发消息，大多数是各种甜点。
草莓千层、焦糖布丁、双倍糖马卡龙……每一张照片都拍得精致诱人，可他的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照片边缘那一抹金色上。
她其实并不嗜甜。
五条悟比谁都清楚，星名神绪对食物几乎没有偏好，甜点也只喜欢正常糖和低糖，她只是记住了他喜欢的每一家店、每一种口味，然后把这些能讨他欢心的东西，统统送到他面前。
最后一次发消息是在昨晚，第一条是照片，紧接着是她的消息。
【星名神绪：老师最近很忙吗？需要我帮老师分担任务吗？】
照片里的甜点看起来松软可口，可背景里那一缕捧着甜点，被灯光镀成蜜色的金发却更加夺目。
——她的语气那么自然，仿佛几个小时前差点被咒灵杀掉的人的不是她。
五条悟的指节微微发白。
愤怒像细小的电流窜过心脏，但更多的是针对自己，是他用拙劣的疏远，让这个曾经会拽着他袖子哭的孩子，学会了把伤痛藏进笑容里。
【五条老师：老师这——么努力做任务】
【五条老师：其实是为了明天能空出时间带神绪去游乐园哦！】
【五条老师：感动吗？这可是五条老师给神绪的专属福利哦！】
他没有笑，也并不高兴，可当他听到提示音在咫尺之距响起，抬头看到星名神绪拿着手机站在那里时，还是会想要勾起嘴角。
少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确认这不是幻觉，然后突然整个人朝他扑过来。
五条悟下意识撤掉无下限，接住了她，他闻到了尘土的气息。
“刚结束任务？“他声音发紧。
“嗯！超级顺利！“星名神绪仰起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老师，刚才发的消息是真的吗？“她的声音雀跃得像只小鸟，脸上写满纯粹的欢喜。
“神绪，”五条悟半蹲下身，冰凉的指尖轻轻点上她的额头：“和老师定下束缚吧！不可以死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
星名神绪毫不犹豫的点头，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五条悟的眉眼变得柔和下来。
“还有……对不起。”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五条悟自己都愣住了，他看见少女的瞳孔微微扩大，月光在她眼中泛起涟漪，像是某种冲动驱使，他摘下眼罩握住她柔软的手，将脸埋进她的掌心，六眼在她掌心轻颤，像被困住的蝴蝶。
“口袋里的草莓糖吃完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手心里，“这样道歉……可以吗？”
她的指尖轻轻蜷缩起来，良久，他才听见带着鼻音的回应：
“那……明天我要吃三个草莓大福，老师请客。”
“好。”
“要和老师一起坐旋转木马。”
“好。”
“老师不许中途接电话。”
“好。”
他抬起头，苍蓝的六眼里映出她微微发红的脸颊。
少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歪了歪头，含泪的眼睛弯成月牙。
“那我就原谅老师啦。”
这几天预计把285的番外更完，才会继续更正文，估计还得要五六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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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神堕于黎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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