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的身体是大人,情绪涌上心头还能勉强扼制。透过镜子从矮小身高扫到红肿眼眶,月瘪嘴,胸口酸涩再度冲上喉间,她边哭边哒哒哒爬回床抱住被子抽噎。
咚咚敲门声,这个时间点父母早就外出工作,今天周末,是渡边来找她玩了吧,抱着被子不想起身,敲门声在持续了一阵后陡然安静。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耳边隐约又听到笃笃敲门声,月艰难睁眼,宿傩举着方巾的身影一闪而过,她眨眨眼,眼前模糊景象逐渐明朗,是她在现代的房间。
敲门声还在持续,月翻身下床,行走中身体如同灌了铅便沉重疲惫。她打开门,眼底映入拥挤人群。
打头的是脸色沉闷却在看见月后硬生生挤出笑容问好的青树。那两个高个子也很熟悉,五条和夏油,此时两人面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古怪,时不时看看她又凑在一起嘀咕。
渡边山人还有菜菜子美美子跟在三人身后,很是开朗地扑上月欢笑问好。月扶着门沿视线模糊重影,呼吸闷热,她想要晃晃头保持清醒,却在一片惊呼中摔倒门边。
梦无序混乱,月一会梦到宿傩小小一个人拿着沾水方巾替她擦拭身体,一会梦到青树沉着脸坐在病床旁时刻关注点滴,又时不时瞪一眼旁边乖坐着的几人。
他们偶尔会跟她说话,不同声音混杂,她浑浑噩噩感知到,却无力分辨。
思绪落得很沉,恍惚间她感到身体在下坠,深渊永无止境,在无力滞空中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被血糊花的眼眸温润清澈。
仓惶间惊心一瞥。
月察觉身体像是裹进某种温暖气泡,拖拽着阻止她继续下坠,沉重烦劳忽而散去,她沉沉的,陷入安心睡眠。
彷佛只是场冗长梦境,支离破碎到头来镜花水月一场空,身体仍残留些许疲乏,月睁开眼睛,旁边陪护之人竟是夏油杰。
“你醒了啊?”他俯身用手背贴探上月额头,没有早上刚送到医院那会烫,温度渐渐下来了,及时将枕头放靠在要坐起身的月的背后充当支撑,他离开椅子温水,又拿来水杯喂月喝水,“有点烫,小心。饿吗?还是难受的话一会再吃。现在有感觉身体好些吗?”
玻璃瓶内还剩大半药水,药滴有序徐徐沿着输液管进入血管静脉,月的视线落到输液管末端,靠近扎针在她手背的位置,夏油手捂在那节药管,确保药液不会因为寒冷进入身体而产生不适。
这种捂手的办法其实起不了多少作用,医院治疗室储存药水的地方温度适宜,正常温度下护士调配的药液,包括液体进入人体的时候,是不会产生所谓不适感的。
不过毕竟是夏油好心,月将视线移到窗外明月:“我睡了多久?”
“一个白天。”小孩子生病了恹恹一团,和他记忆中那抹剪影相差甚远,夏油觉得稀奇,不由多看了一眼又一眼,“医生说或许是山里温差大,晚上没盖好被子着凉了。你哥哥因为学校有事推脱不开先回去了,所以现在是我照顾你。”
其实是他自荐来着,青树学长本来没有打算要走。
再三确保自己会照顾好月,顶住了青树学长对他和悟打量质疑的目光,甚至运用心理战才保下了这份工作。
悟因为临时任务被喊走也有一会,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山里温差大导致生病。是被古代时空那边气到,加上没做好保暖在冰天雪地中乱逛导致的发烧吧。
两个时空果然是相通的。
说起来,梦中月恍惚看见宿傩像只辛勤蜜蜂一样不停歇照顾自己。时间流速相同,古代那边她只是睡了一个晚上,应该····不会给宿傩带来心理阴影吧。
“你们来做什么?”
“本来是有很多话想问你。”夏油弯眸掖好月因为乱动而散开的被角,心底幽幽叹气,“现在不合适,想吃点东西吗?”
“我不饿,你们还是不记得吗?”
夏油沉默,他并不想现在谈起这个话题,月目前需要休息。
他不说,月目光疑惑且催促,他只能缓缓开口:“也并非所有都不记得。只是断断续续很模糊,尤其有关与你的记忆,彷佛全都被一只无形之手抹除了一般。”
“只是打个比方,勇者拯救被恶龙掠夺的公主。”
稚声嫩气的孩子一本正经,难以言喻的割裂感,正如他明知这具躯体的灵魂属于一个同龄人却无法违背理智与道德伸手触碰。
顺应与悖逆。
成熟者的灵魂委屈容于幼儿身体,一种,不痛不痒又寄宿恶意的惩罚。
“恶龙之所以恶名远扬,是因为它在掠走公主前无恶不作,而我,”月指向自己,“并未存在于故事中彰显恶龙坏名声的前情提要。”
手翻了个弯指向夏油:“勇者。”
“故事顺从情节发展,当事物走上反向轨道,便会拨乱反正。”重新指回自己,“正如此刻。”
夏油沉思几秒,拉长尾音叹息:“这样嘛,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不怎么信命就是。话说回来,月,真的不要吃些东西吗?”
到底有多关心她饿没饿肚子,刚醒来月确实没有胃口,郑重干脆彻底拒绝。
夏油继续提议:“啊,那要看会电视吗?”
“不要!”要不是自己还在输液,月一定离他远远的,她觉得他又啰嗦又烦,“我还是很难受。”
脑袋沉闷,她皱了皱鼻子,眼眶周围的红还未完全褪去,夏油垂在腿边的指节发麻蜷缩,他遮住下半张脸眸光灼灼:“我能,抱你一下吗,很轻的。”
“为什么,不要。”月嫌弃。
看到可爱的小孩子人类总是会生起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念头,月是大人抱宿傩的时候不觉得过分,但如果有人来抱此时的她,她只会满心怒火。
“抱歉。”轻声呢喃,月烦躁着投来视线,却见他侧身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一副深受打击的可怜模样。她忍了,将手塞进他的手心,无视他瞬间绽开的微笑,“手冷而已。”
最后一瓶药水输完,手背被贴上医疗胶布,月从床上半坐起,踩不到地面的小腿磕在床边慢悠悠晃悠:“现在可以走了吧?”她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回去还可以多睡一会,不然明天会累的听不进课。
“唔,那个,月····”夏油结结巴巴,隔着扇门就听到狂放恣意的大喊,白发少年拧开房门,在月和夏油都未反应过来之际上前冲抱起月高举转圈,“真的是小孩子啊!哈哈!”
墨镜下蓝眸明亮:“你不能回去哦,你的监护人现在,相当于是我。”
月懵懵的。第一反应是抱人者人恒抱之,第二反应她的监护权是怎么在短短一天内变到五条名下的?!
“山里资源跟不上。像今天这种突发情况村子里的医生处理不了,还要下山走几十公里到镇子上才能找到一家医院。”
这是夏油给出的委婉说法。
“你父母不要你了,他们嫌你是个傻子,连和我交涉的意愿也没有。”墨镜下移,月俯视清澈蓝眸,少年本想恶劣扯出笑来,却忽然收敛了神色一本正经,“五十万就让我捡回来一个宝贝。”
“五十万?”月伸手努力够到他的脸,帮他把墨镜推到原位,嫌弃有这么漂亮一双眼却净干蠢事,“把钱给我我能主动跟你走。”
“一点小钱。”
高举在空中的女孩被五条悟塞到自己怀里,软绵绵一团靠在肩窝,五条陡然感到紧张,他手忙脚乱把月抱给夏油,转身扯开衣襟深呼吸放松。
女孩柔软脸颊蹭过夏油脖颈,失力感使月不得不伸展手臂揽抱住夏油肩膀防止自己摔倒。
照顾孩子这事上夏油要比五条有经验,几乎是悟把这孩子送到他怀里的瞬间,夏油就出于本能调整了抱姿,但隐秘在消毒水气息中的棉软花香涌进鼻尖时,从脊椎一瞬间刺到头皮的麻意,令他脑内一片空白。
这样抱是不是重了?来之前他洗过澡,不过在医院待了这么久时间,身上不会有其他奇怪味道吧?怎么办,她在看他,好歹说点什么啊!
夏油喉结紧张滚动,呼吸,快暂停了。
“我哥哥知道吗?”
“你哥哥?”如大梦初醒,夏油单手抱着月,匆忙别开脸用空余那只手放在唇边假意咳嗽,“嗯,青树学长知道,他知道。”
甚至想先提出带月离开的人也是青树。今早要不是夏油和五条找来,他甚至都不知道月在高烧,家里没有人,和月玩得好的渡边山人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就算青树及时发现,他也做不到像五条悟和夏油杰那样用特异能力瞬间移动。
五条悟夏油杰表面吊儿郎当不可一世,但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改往日胆怯自信欢乐的样子极具说服力。他们是月相信的人,所以青树愿意托付。
“青树学长和学校签有一年的实习合同,短时间内不能离开。等合同到期,他也会来东京陪你。”
“东京?”
“是啊。”缓过劲的五条捏了把月的脸,举起手指连同身体幅度也剧夸张比划,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部分夸张是为了掩饰紧张,“你的学籍已经转到东京小学,后天就要开始上学啦!”
他热情开朗,月面色冷漠,她将脑袋磕在夏油肩窝,低声嘟囔:“突然不是很想上学。”
夏油听见了,凭五条的耳力自然也能听见,两人面面相觑,前者无声微笑,后者恼怒握拳。
说要离开当天就走,月因为还在生病的缘故身体乏力,晃晃悠悠坐进车立马入睡。
“让我抱会。”
夏油上下打量五条悟,语气平淡:“你会抱孩子吗?”
“我刚在育儿频道学了整整一个小时。”
夏油眼眸冷冷清清,手一点不带松的。‘啧’的甩掉手机,五条悟直接上手从夏油怀里将人抢来,极为标准的婴儿抱姿,五条悟学东西向来很快,他看向夏油,无声炫耀。
担心吵醒月才不得已松手让他得逞的夏油额间忍出青筋。
五条喟叹着将脸颊贴近熟睡中的月,小孩子的体温要比成年人高上几分,更何况月还在生病,暖洋洋抱着,他笑意吟吟无声启唇。
汹涌咒力于怒火中激烈爆发,看不到咒力的普通人并非感受不到压迫,睡梦中的月发出难受呓语。
咒力四散,车内寂静,唯有两人眼神针锋相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