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叠障(二)

原本阻拦了朝露透好一段时间的结界在几秒内便破碎,瞬间消失在空气中,露出举起手做出敲门手势的朝露时翔。朝露时翔出门工作总会穿一身黑色的色无地和服,偏长的浅棕色头发会扎起来,和在家里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爸爸!”她立冲过去抱住爸爸的腿,把朝露时翔撞得微微一晃,“欢迎回来!”

朝露时翔拍了两下朝露透的脑袋,无奈地说:“把头抬起来。爸爸看到咯,脸上好多伤。怎么回事?”

“在回来的公车上遇到诅咒师了。”朝露透轻轻仰起脸,露出两只眼睛瞧着自己爸爸。

望着那些伤沉默几秒,朝露时翔继续问:“还有哪里受伤了?痛不痛?”

“手和腿。现在不痛了。”朝露透眨眨眼睛,回答得很干脆,“但是这几天都不想出门。”

朝露时翔回头看了一眼顺利上锁的大门,注意力又回到女儿身上:“不行哦。明天我们就要出去一趟,周日晚上才能回家。”

“欸——!?”朝露透大受打击,松开手接连后退好几步,通常情况下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几乎快要皱成一团了,控诉的意味溢于言表。

朝露时翔露出有点温柔的笑容:“等下再聊吧。爸爸去换衣服,你自己去工作间处理伤好吗?”

看见朝露透别过脸不买账,“嗯——处理完伤就一起出去吃怀石料理,可以吗?”朝露时翔伸手勾掉皮筋弄散自己的头发,然后笑着对女儿眨眨眼。

“唔……好吧!”朝露透鼓起脸,看起来十分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转身往工作间走去。只不过她脚步轻快,脚跟都没有落过地。

意料之中的好哄,朝露时翔不由得失笑。在笑容消失之前,他闭了闭眼,像叹息一般说道:“我回来了。”

这次没有人出现,也没有人对他说“欢迎回来”。

“打扰了……”朝露透小心翼翼地推开工作间房门,对空无一人的房间小声打招呼。

工作间是长方形的,有一扇天窗,这间屋子的照明全靠这扇窗子和蜡烛;门和桌椅各占一面墙,剩下两面墙则全被四个巨大的开放式木柜挡住了。四个柜子一样高,层数一样多,分散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材料和咒具。

朝露时翔是制造咒具的工匠。这是一份特殊的职业,和需要奔赴各地对抗诅咒从而获取报酬的咒术师不一样,工匠只用呆在自己的工房里安心产出作品卖给咒术师就行了。

而朝露时翔和别的工匠有一些小小的区别:他经常出门。因为已经覆灭的咒具工匠家族河合家的工房全都由他这位末裔继承,他必须去那些地方检查。仅朝露透知道的工房,不算京都两处住宅里的两个工作间,就有礼文岛的总工房、东京新宿的工作间和比叡山半山腰上的工房——就是有这么多,所以朝露时翔每次都会花不少时间。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朝露时翔是这一行的领军者,人称“最后的咒具大师”,是权威中的权威,好多老古董等级的咒具他也能检修,所以总是有不方便携带咒具登门拜访的人请他上门工作。

咒具大师的工房可不是能随便进的,但被允许随便出入的朝露透偏偏不希望自己有这种资格。

——因为这里很多东西都是“死”的,它们不会给她想要的“活”的反馈,她不喜欢这种地方。

尽管清楚这些普通等级的咒具不可能拥有生命,是自己的术式带来被死亡环绕的错觉,但是朝露透依然对这些对抗诅咒的工具十分抵触。

不过这件事是她的秘密,不能让爸爸知道。

“我只是进来找怀表的,很快就走。”朝露透小声念叨着,快步跑到工作台边,抓起桌子上她专用的小手套戴好,然后将椅子推到左边最近的柜子前。

踩着椅子,她很快就找到目标——一个带有挂环的银色圆形物体。那东西的壳子上有很多斑驳的痕迹,看起来年代久远。她往外稍稍用力勾了一下圆环,“咔嗒”一声,表壳弹起来了,露出里面暗金色的刻度盘。

“怀表”是她以前给这种咒具取的外号,不只这种咒具有外号,爸爸做出来的很多咒具都有。有的是她取的,有的是妈妈取的,比正式的名字好记多了。

朝露透脱掉一只手套,用食指按住刻度盘的圆心,只向里面注入了一点点咒力,咒具立即就被激活了。

咒具里的咒力先是“沙”地一下围绕圆心向外扩散,直至将朝露透的身体完全捕获才停止扩散,刻度盘上也出现了两根重叠的蓝色的咒力指针。接着那两根指针便“咻咻咻”地以不同速度沿不同旋转起来,它们每重合一次,朝露透脸上的伤就会消失一道。

这是可以治愈任何伤势不留疤痕的「反转术式」,原理是什么她从没听明白过,只知道这种咒术很厉害。

当然,能制作出完美复制这种咒术的咒具的爸爸更厉害!而且怀表里的咒力好像无穷无尽!她从记事起就开始跟它接触,确信它是唯一一个治疗咒具,使用频率还是很高的,但是从没有见过爸爸维修它。

朝露透以前总是缠着爸爸问它的制作工艺,因为「反转术式」是需要精细操作的咒术,为什么一个没有脑子的咒具也能做到呢?但是现在她对它也不感兴趣了。因为在前年秋天,她又一次见到怀表时,发现上面“死亡”的即视感是所有咒具中最强烈的,强烈到让她多次怀疑它是否真的死去过。

可那怎么可能呢?它明明只是一个咒具,连“活着”都没有过,怎么会死呢?

“好啦,不要玩太久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从朝露透头顶伸下来拿走怀表,语气漫不经心,“咒具输出太多咒力可不好。忘了爸爸说的吗?”

「反转术式」随着怀表被合上的声音而中断,还没来得及回到咒具里的咒力则是瞬间被从朝露时翔指尖弹出的清理咒具给吸收得一干二净,连残秽都没留下。

“……咒具和咒物的区别在于诅咒的纯粹性。”朝露透摸了摸自己没有一点伤口的脸,这样回答道。

“没错。尤其是这类会自动回收咒力的咒具,要是不小心沾上别的咒力可就麻烦了。”朝露时翔说。

朝露时翔换了一身宽松的黑色休闲装,头发也随意散着,显得比刚进门时懒散很多。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先是举起手将被他合上的「怀表」重新归位,接着将看起来像个悠悠球的清理咒具扔向他的工作台,落点正好是一堆能吸取咒力的咒符。那些咒符是之前他卖给禅院家那批咒符的边角料,但是已经足够保证清理咒具的循环使用了。

“要去换身衣服吗?如果不换的话我们现在就出门。”朝露时翔说。

朝露透点头,步履如飞地离开了工作间。

天黑以后,朝露累才回到朝露家。她先去向代理家主朝露骏雄汇报了任务完成情况,果然因为没有带回朝露透而被一通责骂。之后她没有回去住所,而是去了家族墓地。

纵观咒术界,朝露家整体实力处于中游水准。这个在江户明治之交才出现的家族自然没太高地位,在剩余的地盘里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住在山里。当然,住在山里也有好处,比如土地规划更加自由,不用像三大家族一样还要为现代的城市规划让步,调整自家的结界范围。

朝露家的墓地建在村中地势最高的地方,大部分人的骨灰都埋在同一座墓碑下面,上面刻着“朝露家之墓”;只有历代家主有单独的墓碑,上面刻着寂日和年龄,有的还会刻立碑人。

直到朝露黄泉死去——她成为历代家主,甚至朝露家百年来的唯一例外:没有墓碑,没有落葬在朝露家,不知道经过处理的遗骸在哪里。

走进家族墓地,朝露累没想到这个时间墓地里还有别的人。

在朝露家那块墓碑前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她在墓碑前弯下腰,颤抖着肩膀呜咽,没有理会突然到来的朝露累。朝露累看不到她的脸,但知道她是谁——朝露由悦,和她一样是个单亲妈妈。

1995年8月30日,朝露由悦的独子、18岁的朝露重行中了诅咒,胡言乱语着跳下瀑布,额角磕到极浅的水潭里一颗尖石,当场毙命。朝露由悦成为寡妇后本来就生活得很艰难,现在连儿子也失去,可以想象打击有多大。朝露累听说过朝露由悦经常会来墓地哀悼,只是没想到自己会撞见。就朝露累的立场来说这还挺尴尬的。

因为在其他人看来,她和朝露透立场一致,这是不可更改无法否定的血缘决定的。当害死好几个孩子的凶手朝露透安然无恙离开家族以后,那些受害者家属没少拿她出气,幸好她早已习惯受到朝露家的苛待,并不放在心上。朝露由悦虽然从来没有来过,但想必她心里的恨一点不比旁人少。

朝露累叹了口气,降低存在感继续走自己的路。

经过一块又一块家主墓碑,朝露累在最后一块墓碑前站定时,正好一阵寒风拂过她的耳朵。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这块墓碑属于她父亲朝露景太,应父亲遗嘱的要求,他和母亲朝露加爱合葬在一起。立碑人那里的两个女儿的名字是她和朝露黄泉亲手刻的,当初花了好大工夫,手都磨破了。

在朝露累快满九岁、朝露黄泉刚满五岁时,朝露景太为了保护医院里的普通市民跟一只一级咒灵同归于尽。幸好他手中的咒具「业火」帮他保住了上半身,好歹给两个女儿留下点骨灰当念想,不至于祭拜一个空墓。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吗?「业火」又要诅咒新的人了。不知道这次是哪个可怜家伙成为新家主。”盯着墓碑,朝露累自言自语着,“我前段时间去许过愿,希望那东西千万不要选中神乐。如果愿望成真,就算是用我一生的气运去换来的,我也觉得值得了。”

朝露累永远记得,在失去父母庇护、看不到活着长大的希望的环境里,她和朝露黄泉是怎么样熬过来的。

“姐姐不要怕,我们在一起呀。”朝露黄泉总是这样说着,伸一只手给她,她则是用双手握住妹妹的手,三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拢在一起。谁都没有介意,因为她们都知道捂久了就暖和了。

她们血脉相连,她们姐妹同心。只要她们的手还拉在一起,任何坏事、任何坏蛋都不可怕。

可是偏偏,「业火」选中了朝露黄泉。

“它的主人没有一个能得善终的,爸爸你是这样,黄泉也是……”她说,“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想要得到它?他们就一点也不怕死吗?我这种弱者,完全理解不了呢。”

朝露累没有生得术式,只能通过自学去掌握朝露家传承百年的术式「笼中鸟」。

这个术式学习门槛不高,能使用咒力就能学会,基本原理就是抓捕,控制范围上限取决于自身咒力输出上限。只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除非可以触及封锁咒力的境界,否则完全没有杀伤力。没有任何人指点她,她直到入学高专才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勉强摸到了这个术式的最高境界。

可她妹妹不一样。她妹妹在起跑线就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朝露黄泉刚满五岁便觉醒了生得术式,而且是比朝露家历史还长的家族秘传术式「尘劫」。这种术式能控制寿命,只要作用对象存在于这个世界且能被咒力影响,不管是人还是物,不管存在是否合理,术师就可以增减或转移寿命。被术式捕捉后,该作用对象的存在状态还能被术师任意调整。「尘劫」的传承很随机,有时候代代相传,有时会间隔好几代,唯一不变的是每一代都只会诞生一名掌握它的术师。再加上朝露黄泉持有「业火」,所以无论是在朝露家还是在学校,她都倍受期待。

也正因如此,最沉重的责任也压上了她又窄又薄的肩膀。

“不过,如果被选中的是小透的话,或许就皆大欢喜了呢。”朝露累话锋一转,脸上竟然露出一点笑意,“真奇怪,那孩子的命明明是黄泉用命换来的,我却非常想知道,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朝露黄泉好好利用了自己的力量,在咒术师这条路上高歌猛进。可朝露累不觉得开心,只觉得痛苦。

因为她在妹妹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一道大义凛然的、恐怖的英雄幻影。

朝露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其实完全理解不了父亲的死亡。她不明白那时候爸爸为什么要甩开她的手冲进去,非常决绝,头也不回。

如果是为了让原本执行任务的咒术师能回家见他的孩子,那她和黄泉就可以不用再见他一面了吗?如果爸爸的牺牲真的是伟大的、有意义的,为什么所有人提到他的死都只有一句“这是每个咒术师都会做的事”呢?

朝露黄泉是她在这个世上仅剩的血亲之一,也是她最后一根精神支柱。她难以想象,如果朝露黄泉也突然死掉,她该怎么说服自己活下去。

答案遍寻不得,朝露累渐渐放弃了。她甚至想过,要是朝露黄泉死了,她就把自己的女儿神乐托付给可信任的人,然后追随妹妹一起死。

然而充满戏剧性的是,朝露黄泉果然死了,可她还活着。因为她竟然在最崩溃的时刻找到了答案。

——那场灾难中唯一的幸存者朝露透,就是她找到的答案。

漫长的沉默过后,朝露累抬手捂住自己的干涩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了该怎样流泪。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她麻木地开合着嘴,声线沙哑。

朝露父女俩走出餐厅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餐厅离公寓只有二十分钟的脚程,朝露时翔没有开车,之前是走着来现在自然是走着回去。朝露透一只手牵着爸爸,另一手按住快被风吹成中分的刘海,跟着爸爸沉默地往家走。

走了好久,她突然听见爸爸问她: “蝴蝶结不见了,是回家的路上炸掉了吗?”

“是的。”

“诅咒师碰到了蝴蝶结吗?”见朝露透点头,朝露时翔又问,“人还活着吗?”

这她可就拿不准了。朝露透实话实说:“不清楚。”

“不清楚?”

“咒具只是弄伤了他的手,我也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动而已。我离开前他没有死,但是那里还有一个咒术师,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怎么还有个咒术师?”

朝露透便把回家途中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朝露时翔。

“欸——那个混蛋运气很好嘛。”朝露时翔这样说。他看向前方,路灯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整条路的行人只有他们两个。他忽然觉得,是时候告诉朝露透了。

“小透,明天出门以后我们会遇到很多咒术师。虽然爸爸觉得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真的再次遇到今天那位咒术师,记得好好道谢。”

“好的。”第二次听见爸爸提起周末出门的事,朝露透觉得奇怪,“爸爸,我们要去哪里呀?”

她看见她的爸爸低头直直地看着她,红色眼瞳里的情绪平静得有些冷酷。“朝露家。”他的答案也确实够冷酷的。

朝露透感到不可思议,不由自主拔高了声音:“为什么?”

或许是朝露透眼里盈着的灯光太过刺眼,朝露时翔挪开视线才能继续说话:“那边要推选新家主,姓朝露的人都必须回村子参加继承式,当然也包括我们。刚才……”他差点就要说出朝露累的名字,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刚才从京都校回家前,朝露家的人过来通知了这件事。”

“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朝露时翔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先抛出了一个词,“那可是「业火」啊。”

虽然「尘劫」和「笼中鸟」两种术式就足够朝露家在咒术界立足了,但是这个家族真正的立身之本是一把代代相传的特级咒具,太刀「业火」。

「业火」是咒术界现存制造时间最早、保存最完好的、谜团最多的特级咒具,它并非是被人为赋予术式,而是本身就是一个特级诅咒。它的刀鞘作为封印它的器具,等级也相当高,制作工艺几近失传。

「业火」一开始并不是日本刀的外型,但它的前身以及它究竟是怎样被创造出来的现在已经没人知道,只知道它初次现世于奈良时代末期,然后于平安时代中后期被锻造成太刀。该诅咒的能力是剑术类术式「业斩」,威力强大,遇强则强,历史上只有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成功抵挡过这种术式的攻击。

这样的无价之宝曾被不同的中小型咒术师家族持有,自从朝露家打响名气后便一直为这个家族所有。它之所以能留在这些非精英咒术师家族里,是因为只有和诅咒签订主从契约才能自由使用这把咒具,而签订主从契约的基础条件是非三大家族血脉、冠非三大家族姓氏的可以看见诅咒的人。

三大家族当然尝试过解除这种诅咒,但竟然都以失败告终。据传「业火」只在某一个特定家族中传承就是他们的手笔,他们会严密监控每一任业火之主,如果有背叛咒术师阵营的迹象就会铲除对方并挑选下一位适任者。

三大家族的关注是双刃剑,所以对朝露家而言「业火」意义非凡,他们自然希望将「业火」永远与家族绑定,于是就有了“「业火」的主人就是朝露家主”这一不成文家规并沿袭至今。因此,禅院家某任家主曾经给他们取过一个一针见血的绰号——“咒具的忠仆”。

“……后来有一个老家伙把继承式搞成公开聚会,邀请总监部和三大家族一起来见证家主诞生,从此继承式的性质就变成了下任家主的宣传活动。举办继承式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业火」已经没有主人,二是获得三大家族一致同意。恰好今年这两个条件全都满足了。所以朝露家所有拥有继承资格的人都必须出席,没有例外。”

在朝露时翔作出详尽解释的时候,朝露透却在默默抚摸右边眉骨上那道凹陷下去的、几乎快覆盖整条眉毛的伤痕。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把这道疤抹掉,但是最终保留了下来。因为它可以提醒她不要忘记朝露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世界上第二可怕的地方,绝对不能回去的地方。

等爸爸说完了,她才开口说话。

“爸爸,可以不去吗?”朝露透小声问。

“必须去,那把刀是很重要的东西。”

她摇摇头,抬起脚用力踩自己的影子。她说:“不重要。那是朝露家的东西,跟我没有关系。”

朝露时翔却接道:“可那是妈妈唯一能留下来的东西啊。”

朝露透的脚重重落在将自己的影子一分为二的缝隙上。她停下脚步。

眼泪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当然知道「业火」是妈妈的东西。她听过好多故事,都是关于「业火」是怎么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帮助妈妈逆转局面的。「业火」随时都陪着妈妈,是妈妈最可靠的伙伴,包括她最后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它也在——妈妈狼狈地跪在树林中央,被「赤血操术」和「投射咒法」同时攻击的时候。

当时妈妈不断发出一种不像人类的吼叫,挣扎得很厉害,比骏佑爷爷被诅咒师按住时挣扎得还厉害。她不理解妈妈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不停地哭着、喊着,想冲过去帮妈妈,想求他们不要伤害她妈妈。可是不认识的咒术师姐姐不让她过去,紧紧抱着她,哪怕被她咬得流血也不肯放手。

“不要过去!那不是你妈妈!那是诅咒!”咒术师姐姐在她耳边尖叫着。

那是妈妈,她知道的。能使用「业火」的只有妈妈,她知道的。

但是好像只有她知道。

头又开始痛了。朝露透死死抓着爸爸的手,感到呼吸不畅,滚烫的眼泪不断从眼睛里往外掉。

她记起妈妈渐渐停止挣扎倒在地上的模样。他们把妈妈拖走了,妈妈没有任何反应,「业火」掉在地上也没有去捡。不管她怎么喊,妈妈都没有反应。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妈妈,也没有人告诉她妈妈去了哪里。而「业火」是妈妈所有东西里唯一没有被烧掉的,但是它被朝露家藏起来了,像妈妈一样被藏起来了。

妈妈去了哪里呢?每次从噩梦中哭着醒来,她都会这样想。

她总是会想:如果没有那些咒物,如果没有那些诅咒师,如果没有那条手帕……妈妈一定就会回来了吧。

如果再来一遍,她一定不会乱走,站在原地等骏佑爷爷。如果再来一遍,她不离开家,因为妈妈爸爸很快就回来。

如果再来一遍……再来一遍……

朝露时翔脑仁一紧,慌张地蹲下身用手指去擦她的眼泪。孩子不停地在哭,哀哀地望着他,红着鼻子,泪水不停流过指缝,坠落地面。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对不起,爸爸不该提妈妈。”低声向她道歉,朝露时翔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也哽咽了,“爸爸只是想说,「业火」是很重要的东西,是非你莫属的东西。对不起,小透,对不起,对不起……”

朝露透一直哭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尘劫」术式名称是佛教里象征很长时间的概念“尘点劫”的简称,选择“劫”这个概念是因为梵众天以上寿命是用“劫”做单位。以下复制百科:“即抹五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之三千大千世界为微尘,每经过一千五百千万亿那由他阿僧祇之国便下一微尘,微尘尽了,而所经过的世界又全碎为微尘,再以每一微尘当作一劫来计算,这些微尘的个数全部加起来作为劫数,就称尘点劫。这是表显释迦如来成佛迄今非常久远的比喻。”更具体的说明会在后续正文中展开,这里卖个关子。

累和黄泉眼睛的颜色其实是霓虹那边青信号灯那种偏蓝的绿色,因为没找到那边的颜色描述,就用的信号灯的名字。

说个题外话,笼中鸟的学习门槛是真的很低,但算是t1级辅助技,摸到封锁咒力这个上限的人都是很厉害的……在本文有名字的朝露家咒术师中,只有三个人能用出这种效果(没有女主也没有黄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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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叠障(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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