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神乐拿不准女孩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蹲下身。接着女孩笑着给她一个拥抱,又大声说了一次“谢谢”,还拿肉乎乎的脸蛋蹭了一下朝露神乐的脸。
朝露神乐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抱了女孩一下:“青里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哦。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成大人。”
之后女孩的母亲也表示了谢意,然后母女俩便向年少的咒术师道别,携手离去。女孩蹦蹦跳跳,母亲低头微笑,温暖的阳光铺洒在她们周围,伴随她们渐行渐远。
朝露神乐觉得这样的画面说不定是任务完成后的回报,比金钱更重要的回报。
“好了!加茂家叫我们帮忙解决的诅咒暂时没有啦!神乐接下来去哪里呢?”朝露纱爱在笔记本上划掉最后一个地名,说道。同时她也在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加茂家今年是怎么回事,分了好多任务资源给盟友家族和高专,然后他们家的精英咒术师就完全撒手不管了。他们倒是休息好了,可是压力全让普通咒术师背上了……
“我要和母亲一起去探望一下家主大人,就不和纱爱姐一起走了。”朝露神乐一边重新盘发一边回答她,“闭门思过的期限快到了,我们想知道家主大人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如果可以说动她在结束惩罚后回村一趟就好了。我最近听到一些抱怨,说家主大人和「业火」离开村子太久了,会不会又是议事堂里的人吵了架,还是单纯没有责任心……这几年家主大人好不容易在村子里争取到了一些支持者,要是因为这些流言失去了,她正式继任的时候会很辛苦的。”
朝露纱爱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却迟迟没发出声音。最后她表情无奈地连续点了好几下头,合上手中的中性笔,语调平平地评价道:“有时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
“什么?”
“总之,你是要去见那个小偷了?那我就回家啦。”
※
坐进母亲的车里的时候,朝露神乐仍因为朝露纱爱使用的那个称呼有些不高兴。
原本正纠结等下到了医院自己是否要在朝露透面前露面的朝露累注意到了女儿情绪不佳,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在发车前她问出了原因,沉默半晌,选择先开车,路上慢慢说。
“神乐,别说纱爱了,我也不能理解你。”等车驶出路况最复杂的一段路,朝露累才用自言自语那样轻的音量说道,“你的能力很出众,行动上也一直服从上面的安排,朝露家从上到下没有人不喜欢你。但是你又表现出支持透的态度……偏偏是那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敌视的,朝露透。你这样不就让所有人都不满意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两种理由啦。”
“嗯?”
“一个呢,我在继承式上失败了,对成功的人保持尊重是很正常的吧?在继承式举办前,骏雄大人就告诉我,修习「笼中鸟」的女孩子在家族中的最高职位是家主的左右手,在家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家主和他们那些长老,也是很不错的,我没必要去和其他人竞争。这意思,大概是当时有内定人选吧?”
朝露神乐将手肘支在车窗边,用半握的拳头撑住头,望着后视镜中被甩在她后面的无数车辆,有些嘲讽地翘起嘴角。
“我有点不甘心啦,尤其是在我激醒「业火」之后,就拼尽全力去尝试了一下。不过被狠狠击败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果然不会落到我手上,只能去当个配角吗,当时是这样想的,有点难过。小透成功的时候,我确实很嫉妒,但是那么混乱的时候只有她敢冲上去,我输得心服口服。所以我绝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去诋毁小透,输也要输得有尊严呀。”
想不到女儿这么豁达,朝露累有点意外地“欸”了一声,却冷不丁想起朝露神乐生父的脸。
从朝露黄泉入学高专起,那人就特别喜欢找朝露黄泉打架,屡战屡败但是每次都不服输。最后他竟变成了诋毁者的一员,这也直接导致她和他分手。那人到死都没有改掉他的臭毛病,幸好女儿不像他。
朝露神乐继续说:“另一个有点难以启齿呢。我只是……想让小透回家。如果我付出的关心足够多,是不是能扭转她对朝露家的偏见呢?能不能让她意识到,就算朝露家其他人都排挤我们,我们几个家人仍然能像黄泉阿姨还在的时候那样一起生活呢?”
“……你在说什么?”朝露累望着前方的信号灯,正巧变了颜色,但她竟然忘记松开刹车。后方传来喇叭声,才叫她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朝露神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觉朝露累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其实每次小透拒绝回家时,我都有点怕。以前她和姨父离开家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业火」绑定这几年,总是有理由不回家,什么要和朋友一起玩呀,什么在外面剑道场找到老师了呀,什么学校有活动回村子不方便呀……每次看着她开心离开的背影,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出来。”
说完,她皱起眉捂了一下喉咙,像是感到不舒服,用力揉了两下。最后她清清嗓子,嘟囔道:“但是每次她待在家里就不会有这种感觉。我害怕那种感觉,所以……一定要让她回家才行。”
朝露累想停车了。但是眼前的公路很长,没有路口能让朝露累停下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只能继续驱车向前。她漠然地发觉,自己内心涌上叫人作呕的悲哀和恶意,这令她倍感窒息。
“绝对不可以让朝露透留在朝露家。”冷冰冰的话语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朝露神乐偏过脸来看她,表情很是无奈:“母亲——您还在介意那件事吗?如今连那些人的亲属都与小透达成和解,就应该让那件事彻底被遗忘。这么在意的话,您和小透的关系真的再也好不了了哟?”
和解?天真。朝露累渐渐在手上用力,把自己的情绪全部施加在方向盘上。
朝露透与朝露家之间的仇怨是无法化解的。无休止的伤害和亲人的死亡横亘在中间,双方永远不可能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她的女儿简直天真得可怕!
她不禁想起了1995年8月末的那场暴雨。她刚下山就接到朝露骏雄的电话,对方断断续续的声音实在很不对劲,于是她立即掉头回村子。然后,她正好在下瀑布的浅滩撞见朝露透的施暴过程。
二十三天前刚过五岁生日的瘦弱小女孩低头望着趴在浅滩上一动不动的朝露重行,抬起小脚踹了一脚对方的头。她发现对方仍然不动,又连踹了好几脚,每一脚都比上一脚用力,就像朝露重行有几次对她做的那样。
最后血泊的面积越来越大,脑浆也飞出,朝露累实在看不过去,叫了朝露透的名字。朝露透立即停下动作,缓慢地朝她转过脸来。
视线相交那一瞬,朝露累就感觉自己被击碎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
很奇怪,那一天的雨很大,大到雨刮器功率开到最大她也很难看清十米内的公路。但是那时候,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暴雨、血迹和泥水,她也将朝露透的表情和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她认为,如果那一天朝露神乐不幸直面了朝露透,能看看那张脸,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是只有她清醒地遇见了朝露透,只有她看过朝露透的脸,所以只有她知道。
——以前的朝露透已经被毁了。被诅咒师,被周围所有人,被朝露透自己。
——现在的朝露透是被那把刀绑架回来的,等到她足够强可以挣脱枷锁的那一天,她会抛下与朝露家有关的一切存在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强行挽留,只会导致悲剧重演。
于是朝露累再次断言:“朝露透不会留在朝露家的。”
朝露神乐却坚定地说:“小透会的。她是会感恩的好孩子。”
这一刻朝露累差点大叫起来了。像当年她对被她堵在墓地外的树林中无路可逃的朝露透大喊大叫一样。
“……算了,随便你吧。”但是朝露累沉默一会儿,又一次放弃沟通,“老样子,我不干预你的选择,只要别在反目成仇时跑到我面前哭就行。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便响了。手机铃声是朝露累最喜欢的音乐家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柔美乐声令她的神经条件反射地紧绷一瞬,接着又放松下来。
在她询问前,朝露神乐已经打开手机盖,询问她:“是姨父的电话,要现在接吗?”
“给我吧。 ”她正需要摆脱刚才话题对情绪的影响,便立即抓过手机接通, “是我。什么事?我应该十分钟后能到医院。 ”
朝露时翔只说了一句话。但是朝露累只在意一个词。 ——黄泉的信。
她脑内一片茫茫的白。这导致她反应迟滞,差点撞上前方减速的轿车。
原本这章有一段悟透对话的,我给挪了一下。一是字太多了,二是那一段其实更吻合下章的章节名字才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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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暴雨将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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