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月·春分

墙壁变成细密的线朝四面八方退去。

“这里是?”真人从来都不知道这里还有隐藏的房间。

“进来吧。”她飞进去,停在一个平台前。

高桥罕见的没说什么,他四处看了看,走到她旁边。

真人也走到平台旁边。

平台上只放着一具人类的尸体,死在年龄小的时刻,那张脸还带着稚气,闭着眼睛,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皮肤是淡淡的青灰色,胸膛上嵌入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这是……”高桥说着,伸手就要去查看两面宿傩的手指。

细线一瞬间就将高桥的手腕束缚,细线的一端在她指尖,“收手。”

“只是好奇。”高桥并未感到冒犯,他从容的收回手,“这人我好像认识,死了挺长时间。”

“你认识?”真人同样对平台上的尸体感到好奇。她不知何时藏下的尸体,高桥却认得。

“一个挺倒霉的孩子吧,仅仅是和咒术师扯上了关系,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高桥看起来知道很多事,但他不打算多说什么,只是看向她。

“我要进到这个壳子里。”她说。

“的确,五条悟认识她。”高桥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了,“不过我能更换并使用新壳子是因为我最初的术式,你恐怕不行。”

“难道是想让我使用无为转变将你塞到这个壳子里?”真人看看她,又看看面前的尸体,“不过我还没有对同类使用术式的经验。”

“那样会被五条悟一眼看穿。”高桥看向她。

“不必担心。”她掀开头上的黑纱,露出和躺在平台上尸体一模一样的脸,“这就是,我的壳子。”

【……】

夏天,真的很热。

尸体腐烂的速度也格外迅速。

我试过朝其中注入那股无名的力量——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和同类的畏惧中,我已得知那名为咒力——可惜效果甚微。

我也试过再次回到其中,死去的躯壳沉重且冰冷,而我早已变得轻如空气,空气无法驱动泥土,我躺在其中,也不似曾经那般自由。

放入冰柜似乎是个不错的方法,冷冻储藏只要有足够的电力兴许到下个世纪都不会毁坏,可我已经是常人看不见的怪物——我已知自己成了诅咒。

把自己的尸体放在别人家里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而且如果被人发现的话更麻烦。

那有没有更加方便快捷,更符合诅咒身份的存储方式呢?

有的兄弟,有的。

我为了增进经验,经常窥视辅助监督的工作,当然只能在咒术师来前和咒术师离开后窥视。

从辅助监督工作时的闲聊中,我学到了超多能用得上的知识。

比如,有个叫两面宿傩的家伙,从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尸体一直保持不腐。

这是好东西,我想要,我得到。

靠着奴役其他没有脑子的同类,我很快就得到了一根野生的两面宿傩的手指,毕竟这两面宿傩是个人物,死前是特级咒术师,死后就变成了特级咒物,除却其他没找到的,目前已知的手指全都掌握在咒术师手中并严加看管,防止任何复活的可能。

我举着手中的手指,的确从上面感受到了庞大的力量,最先拿到这根手指的诅咒将其吞入,变得格外强大,这让我不得不自己动手从对方身上取下来。

我也需要这股力量。仔细想想,躯壳留着无用,变成这副样子也是因为人类之躯太过脆弱,尽管变成诅咒时间才不过几天,我就已然超越了我的绝大数同类。

我该做什么……复仇……是啊,你杀我,我杀你,很正常的等价交换。

更别说诅咒和咒术师本就无法共存。

我用力握紧那根手指,又松开,细密的线缠绕在上面。

这是不对的,我只是想活下去。

不能耽搁时间太久,我立刻起身来到自己的尸体面前,手指轻松在自己曾经的胸膛上划出到伤口。我将两面宿傩的手指塞到伤口中,我用咒力覆盖住自己。

我一天一天的守着自己,看着自己,感受自己,一点一点的变化,尽管皮肤仍旧变成了青灰色,可腐烂却停止了。我能感受到眼前这具尸体中有咒力充盈,与两面宿傩的手指有关系,却截然不同。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至少,我们能相互陪伴很久。

解决了后顾之忧,我也开始试着增强自己。

咒力和术式是天生天成,咒术师或许需要通过学习训练来增加自己的熟练度,但我作为诅咒,使用这些的方法更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所以我只需要扩容就好了,进食,是最好的选择。

我观察过同类的食谱,人类的血肉,血淋淋的,我不喜欢。或者说,我不想亲手杀死人类,这会让我觉得我是自己的刽子手。

我喜欢吃人心中的情绪,我能看得见,好的情绪是明亮的,坏的情绪是灰暗的,这两种我都吃过,而最终我选择了明亮的光团,从获取难度来说这种更难以获取,毕竟人类总是高兴的时候少,不高兴的时候多。

可从增加的力量上来看,这两者其实并无区别,如果非要说出原因的话,那就是口感。好的情绪口感更好,像糖果,像冰激凌,像奶油蛋糕,我都变成诅咒了,就让我吃点好的吧。

工业糖精有工业糖精的好处,比如相对来说还算容易获取。在我经历过成长期,力量增进逐渐缓慢下来后,我就不怎么吃工业糖精了。

我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领域展开对我来说早已不是无法触及的境界,可我仍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我一直在寻找,力量缺失的部分。

我其实不需要睡眠,也不再做梦。经历死亡的那个时刻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可我知道,这不过才过了一年。

我去了墓园,我们的墓碑前并未杂草丛生,这个墓园的工作人员还算尽职尽责,只是我们的墓碑历经风霜雨雪,已然生长着苔藓。

别人的墓碑前还有干枯的花束,我们面前空无一物。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有些记不清了。

我身为人类的记忆在逐渐减弱存在感,于是我去见了他。

他穿着宗教意味浓厚的衣服,被人群簇拥着,脸上的表情冷漠且陌生。

现在的我能看到很多之前无法用眼睛看到的事物,他的咒力萦绕在他身边,不是依靠手法才能实现的魔术。

我也看到了被他收养的两个孩子,没什么好说的,我对此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她们也不过是受害者,和我们一样。

在这场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的仇恨中,没有人能幸免,没有人能获得幸福。

那就到此为止吧。

夏油杰。

【……】

【夏油杰,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说什么?她怎么了?”漏瑚、陀艮和花御三人没等到大获全胜的消息,反而看到高桥一脸沉重的和他们说她为了完成计划,拖住五条悟……

后面的话高桥还没说出来,漏瑚整个人就已经快要气炸了。

漏瑚和五条悟交手过,知道五条悟强的离谱,所以他对于拖住五条悟行动的计划一直有些畏惧。

但比起漏瑚自己死在五条悟手中,他更不想看到他的同类死在五条悟手上。

“姐姐她、不会轻易死去。”花御也有些急切地想要反驳,花御从来没见过她用尽全力的样子,她应当比他们都要强大。

陀艮不说话,他还能感受到她的咒力,就在附近。

“在聊什么呢。”真人抱着她进来。

他们已经有了更安全的地方,于是在她进入自己的壳子后,真人便带着她离开那处屏障。

高桥全程不发表自己的意见,高桥的确没想到她原本是人类,在变成如此强大的诅咒后还仍旧保留着自己的躯壳。

“人类?”漏瑚看着真人抱着一具濒死的人类进来,“你怎么带人类进来?!”

“你又和他说了什么?”真人看向罪魁祸首高桥。

高桥耸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只是漏瑚想多了而已。

“那是姐姐。”花御和陀艮感受到她的咒力,立刻迎上来。

“怎么可能?!”漏瑚一脸不可置信,她和他们一样是脱身于人类畏惧情绪的诅咒,怎么可能会是人类。

“这我就不知道了。”在这件事上高桥倒是没说谎,他的确不知。

“不过这张脸的确和她一样。”漏瑚凑上前来,看到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你见过她的样子?”真人看向漏瑚。

“尽管她不怎么露面,但她也没有刻意不让我们看见这张脸。”漏瑚想到真人被她捡回来时间尚短,不曾见过也理所当然。

真人将她放到平整的地面上,期间高桥将关于她所需要执行的计划简单解释了下。

真人盘腿坐在地上看向她,比起最开始的死人样子,现在看起来胸口的确多了几分起伏。

身上的青灰色逐渐褪去,恢复成活人的皮肤颜色。

嵌着两面宿傩手指的裂口红色加深,正在逐渐往伤口的方向转变。

这个样子似乎和他们所准备的任何一个计划都对不上。

她进入自己的躯壳,并不再是记忆中冰冷的泥土,而变成了柔软的蛛网。

自己织成的网将她缠绕,充盈着咒力的躯壳竭尽全力想要和她融为一体。

她们(我们)本就是一个人。

她(我)又看到了,又感受到了,又回到了那个时刻。

地面的雨落向天空。

掐着她(我)脖子的手慢慢松开。

敞开门的关上。

没有门铃响起。

沉闷的夏天,食物还在锅中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未到正午。

她(我)来到邮箱前,本该投递出去的包裹还在手中。

她(我)松开手,包裹落进邮箱,太阳升到最高处,食物盛在盘子里,盘子放在洗碗机中,闷热的夏天有人希望快点下雨,门铃,他,放在脖子上的手用力掐紧。

她睁开眼,双眼狭隘的视线,是她能看到的世界的窗口。

脚踏实地,沙子在趾间,没到脚背。

两面宿傩的手指从她光滑无痕的胸膛滚落到地上。

她抬手,咒力覆盖在她手上,人类的臂膀。

不同于诅咒的身躯,人类的血肉有它自己的重量。很奇妙的感觉,再次回到这里。

她感受到肩膀一沉,一件外套被人披到她身上。

“先穿件衣服吧,感觉如何?”高桥将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而后走到她身侧。

她身为诅咒时从未因衣服而发愁,那也是咒力的一种体现,她也早已失去正常人类的观念。

她不找寸缕、只披着一件外套,咒力逐渐覆盖,却没有像她成为诅咒时那样变成衣服。

“人类之躯就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不便,不过不用担心,我让真人他们去找了。”高桥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真正的人类,只不过他一直使用人类的壳子,所以更会以人类的视角去看待一切。

高桥的目光在她的颈间停留,“这个没办法去掉吗?”

她抬手,死亡留给她的痕迹,即便是这具身躯重新活了过来,留下掐痕的地方也仍旧是死的。

“……没必要。”她不曾开口,声音直接出现在高桥脑海中。

高桥有些不适应的拍拍脑袋,“这个伤口也影响到了你的声音啊。”

她瞥一眼高桥,没有继续和他交流的打算。

“不过说真的,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啊。”高桥倒是来了兴趣,“还是诅咒吗?还是……真正的成了我的同类呢?”

高桥今天有些聒噪了。她想。

“你应该不知道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东京咒术高专拿回来的咒胎·九相图其实是我的造物。”高桥突然开口,“你才刚醒过来,没见到我把他们唤醒的时候,他们其实也不记得我就是了,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创造出他们的吗?”

好吵啊,人类连封闭自己感官都做不到吗?她不想说话,不想听,不想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她就装做自己进入了长眠,重新成为人类后,好像没有支持这样做的能力。

于是她朝着高桥张开手掌。

“什么意思?”高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太吵了。”她的声音直接出现在高桥脑海中,与此同时咒力在她手中凝聚。

“既然你不想听,我不说了就是。”高桥向来能屈能伸,眼看她有攻击的念头,他便后退几步。

她的术式已然发动,高桥感受到了自己使用的这个壳子的变化。

本来还是少年的吉野顺平的外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头发更是一股脑的垂向地面,胡子也冒了出来,整个人在一瞬间进入成年。

高桥连忙后退直到离开她咒力覆盖的范围,这才避免这个壳子快速进入老年的不妙结果。

真人等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突然变成成年的高桥和醒过来且不穿衣服的她。

花御抱着从外面找来的衣服走到她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漏瑚忍不住问。

“聒噪。”她的声音直接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这下真跟花御一样了。

“姐姐先来试试衣服合不合适吧。”花御和陀艮将衣服在她面前摊开,任她挑选。

真人和漏瑚走到高桥面前,“你这是怎么了?”

“被嫌弃了,哈哈。”高桥看向真人,“能把这个壳子变回去吗?”

“这恐怕不行。”真人在感受一圈后,摇摇头,“我的确可以改变灵魂的形状,不过无法改变灵魂的年岁。”

“看来得等她心情好了之后再把我变回去了。”高桥叹了口气,“希望尽快啊。”

“所以,这是姐姐做的?”真人问。

“显而易见,她的咒力。”高桥不否定,“说起来,你们真的确定她是你们的同类,是出自人类情绪的诅咒,而不是其他什么?”

“当然,人类或许会看错自己人,我们可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漏瑚不明白高桥问这个做什么。

花御的审美在线,毕竟会开花。

她对面前的衣服很满意,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发了。

网页搜索最常见的名字前三名是佐藤,铃木和高桥,我觉得用的比较多的应该是田中,铃木和高桥,因为多邻国日语学习一开始经常给这三名字……[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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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五月·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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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回战]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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