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眼睛朦胧地眨了眨，似乎有些抗拒。
朱武不得不凑得更近了一点，更深地看进那双美丽的眼睛，“……嗯，我的主人，快告诉我吧……”苍的意志力比他意识到的还要强一点……
“……身体会恢复……我……你会一直……想要……猎物……没有价值了……你……不会……”
细密的眼睫沉沉地坠了下去，更多的眼泪随之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
目瞪口呆的红发夜魔……他在活了几万年之后，第一次意识到“泪如泉涌”可以是个多么令恶魔心碎的词……他其实并没有从那些不太连贯的话语里搞明白苍为什么会误会他，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他手忙脚乱地去吻，去擦拭那些泪……虽然他真的不明白……可是他能感觉到那种近乎忧伤的冰冷情绪……苍在伤心……非常伤心……
不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还是因为……他没有直接回答苍的问题……
他只是想再多和苍亲热一下！不是不想回答啊！
哦——他也确实怕他直接把答案说出来，脸皮明显不够厚的精灵会恼羞成怒……现在就把他直接踢去图书馆过夜！因为你完全愿意接纳我希望我长久留在你身边所以我的魔力开始永久性缠绕你的魔力啥的……
无底深渊——
千姿百态的魔法花园里，一只红色长卷发的恶魔笑得直接靠在了路边的树上，笑得胸口上别的花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我的深渊啊……怎么会有这样荒谬的事？艾泽拉斯的精灵族群……现在到底是怎么教养他们年轻后辈施法者的？怎么会有这样纯情直率的精灵术士啊哈哈哈——”
他现在不得不佩服主体的眼光和反应速度……如果当时在场的是他，再喜欢他也多半会犹豫一下……然后苍肯定就被其他魅魔抢走了……
“笑什么——！解释一下！快——”大步冲过来的主体几乎在对他咆哮，飞扬的红发比火光更刺眼。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我所想到的……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觉得难以置信吗？法职当然更容易理解彼此的思路……即使是不同世界的！”
主位面的施法者们对于术士召唤高阶恶魔有许多成文或不成文的禁忌，但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条就是——“绝对不能爱上自己召唤来的恶魔！”
“你都看到他新生的魔纹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并不只是被你挑起了**……他是……真的爱上了你才无法拒绝你！明知你是以魅惑为种族天赋的夜魔领主，那个傻乎乎的精灵……竟然敢在第一时间爱上你！难怪他竟然可以承受得住你之前的失控——”
红发施法者笑得自己眼里都有点进沙子了，他捂住脸，“多么荒谬可笑……他认为你说喜欢他只是出于习惯，你因为想去主位面才签订契约……一切都只是交易而已！可你一旦发现已经得到他的真心……就会结束这次狩猎游戏，抛弃他杀死他……因为……众所周知，恶魔根本不会爱上任何人！我等——甚至都不爱自己！”
一只带着火焰的大手直接握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提了起来，“不要以为你是我的第二魔魂……我就不能杀掉你！你不是提议过吗，大不了我把第三魔魂唤醒！”
“咳咳——那又……怎么样？我疼的时候……你也会疼啊……哈哈哈……你现在……也在痛苦啊……有趣，太有趣了……”施法者眼前的世界一阵阵扭曲变黑，几乎窒息的痛苦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又充满了无处可去的愤怒以及强烈的恐惧不安……他们是一体的，这种距离上当然会同步体会双方所有情绪所有感受……自然也知道彼此所有所思所想……
——带苍到深渊来！
说不出话也无所谓——他在心里对那个愚蠢的主魂大声咆哮——带他来我们身边啊你这蠢货！
当召唤者爱上了你……他的召唤契约就一定会出现漏洞……我可以帮助你顶住剩下的反噬……把苍带进深渊……投影的体验怎么及得上本体……
别犯傻——！精灵可以被强行转化的！
……就让他成为你最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收藏品……最美味的……我们花园中比所有花卉更华丽诱惑的存在……日夜为我们绽放……他落下的泪……一定会比深渊永远看不到的朝露更美……让他永远……留在我们身边……再也不会有其他存在……只有我们……
轰——咔嚓——哗——
花园的白石拼成的小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边缘烧得翻卷焦黑，还在袅袅冒烟。
两旁的魔法植物们纷纷尖叫着拎着卷着自己的枝枝蔓蔓拔起根系就跑——包括那棵很高大的金合欢树！一步能顶旁边蔷薇紫藤晚香玉的三四五步了！
花园中很快就以这个深坑为圆心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周围多了一大片细碎的叽叽喳喳声。
“怎么了怎么了？谁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开始睡午觉……”
“主人……为什么会突然自己和自己打起来？”
“那坑看上去好深啊……摔下去不疼的吗？”
…………
高大的恶魔浑身冒着深红发紫的火焰，炸开的红发甚至都开始隐隐发出明亮到刺眼的光芒来，洪亮的声音中压抑的怒气让不少敏感的植物纷纷蜷缩起来捂上了花苞或者叶片——
“滚去第五峰最热的那个岩浆池里清理下你的脑子——敢踏出一步我就把你削成肉球再踢进去！什么乱七八糟渣滓的观点你都敢听！我现在——就让那些满脑子废料的亡灵法师和人偶师滚出我的城市！”
主位面的非邪恶阵营的智慧生命进入深渊……会是个什么结局……难道还需要思考分析吗？
——绝顶蠢材！自以为是的蠢材！他从没想到自己的第二魔魂会软弱偏激到这个地步！因为察觉对方爱上了自己，所以就想毁掉对方……？先滚去熔岩池里冷静几年吧！正好那家伙火焰抗性低！
恶魔或许是不懂什么是爱……或许他也确实不爱自己，那又怎样？！他又不会因此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他……留在艾泽拉斯世界……留在苍身边就好……苍爱他！那就够了！
微光中，朱武安静地注视着怀里早已沉沉睡去的精灵。他伸手撩开贴在苍颈侧的几缕汗湿的金发，指尖虚虚描过熟悉的眉目。
恶魔并不相信有所谓的前生后世，这种概念对他们也没有意义。即使是寿命长到无法计算的恶魔领主，陨落时……近乎不朽的躯体化为灰烬，而魔魂以能量的形式归于深渊。
然而，他觉得苍是……如此熟悉。在模糊的魔法投影里第一眼看到时……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久到他想不起具体的岁月，似乎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那一刻，他心里完全没有别的念头。
如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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