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拉好外套拉链,将水壶塞进书包侧袋,走到一歧日和身边,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嗯,走吧。”没有对“安神茶”的好奇,没有对监护人“临时会议”的疑问,甚至没有一丝对离开游戏伙伴的不舍。那份过分的顺从,在吉田步美他们看来是灰原哀一贯的“酷”,落在一歧日和眼中,却如同黑暗中无声闪烁的警报信号。
“好,跟步美他们说再见。”一歧日和无比自然地伸出手,牵起灰原哀微凉的小手。那小手在她掌心安静得过分,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温度传递或依赖性的回握,像握着一块精心雕琢却毫无生气的玉。
“小哀再见!明天继续拼引擎室!”
“路上小心哦!”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满室的蛋糕甜香、塑料模型气息和少年人无忧无虑的喧闹彻底隔绝。走廊感应灯惨白的光线倾泻下来,带着清冷的消毒水般的味道。灰原哀任由那只伪装的手牵引着走向电梯。电梯下行时,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低沉嗡鸣。灰原哀的目光落在电梯门光可鉴人的金属面板上,清晰地映照出自己和身旁“一歧日和”模糊的轮廓。金属面板上,那张属于一歧日和的、温婉笑着的脸庞,其下隐隐流动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而完美的光泽——如同覆盖在真实之上的、毫无瑕疵的□□。
“小哀今天拼模型很专注呢。”“一歧日和”微微侧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闲聊口吻,如同关心孩子的长辈。
灰原哀抬起眼,冰蓝色的瞳孔平静无波地迎上“她”的目光,里面没有一丝涟漪。“嗯。”她应了一声,声音毫无起伏,“图纸复杂。”一个敷衍却挑不出毛病的理由。
“一歧日和”笑了笑,没再说话。电梯门打开,她牵着灰原哀走向停在路旁阴影里的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并非一歧日和日常驾驶的那辆。
汽车平稳地滑入米花町渐次亮起的霓虹灯河,汇入晚高峰稀疏的车流。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和引擎低沉的呼吸。灰原哀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侧脸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却又冰冷疏离的城市夜景。小小的身体挺得笔直,像一株生长在悬崖边、根系却深扎入岩石缝隙的小树。
车子没有驶向铃木宅邸所在的宁静富人区,窗外的灯火逐渐稀疏、黯淡,最终被巨大、冰冷、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的集装箱堆场所取代。咸腥的海风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蛮横地钻入紧闭的车窗缝隙。
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处远离路灯、被层层叠叠的巨大集装箱阴影彻底吞噬的空地。引擎熄火,最后一丝机械的嗡鸣也消失了。世界骤然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远处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混凝土码头的单调轰鸣,以及海风穿过钢铁丛林缝隙时发出的、如同亡灵呜咽般的尖啸。
“一歧日和”没有立刻下车。她坐在驾驶座上,沉默着。这沉默在狭小的车厢内迅速膨胀,挤压着每一寸空气。
几秒钟后,属于贝尔摩德的、慵懒而危险的独特嗓音,带着冰冷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刺破了死寂:
“Sherry……”她红唇轻启,吐出那个早已被灰原哀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带着血腥味的代号,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浸透寒毒,“我真是……小瞧了你。”她随手摘下易容,微微倾身,蓝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灯,牢牢锁定灰原哀瞬间绷紧却依旧竭力维持平静的侧脸,欣赏着她冰蓝色瞳孔深处那无法完全抑制的、源自本能的惊悸,声音里的讥讽如同淬毒的冰针,“像你这样……只配在组织下水道里苟延残喘、闻到我的气息就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老鼠……”她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轻蔑,“居然真的有胆子,为了不连累那群天真愚蠢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小朋友,就这么乖乖地、一声不吭地跟着我,离开了你那自以为安全的玻璃温室?”
她优雅地推开车门,细长的高跟踩在冰冷粗粝、布满碎石和油污的地面上,发出“咔嗒”一声清脆而危险的声响,在空旷死寂的码头如同丧钟敲响。她绕过车头,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死神的鼓点,最终停在副驾驶门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车内那个小小的身影。月光吝啬地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和那双在阴影中闪烁着非人寒光的眼眸。
“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可笑的错觉,我亲爱的小科学家?”贝尔摩德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每一个音节都像冰锥凿击着神经,“是那个躺在轮椅上、自身难保的病秧子?还是……”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精准地刺向灰原哀外套内侧胸口的位置,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枚小小的徽章,“……你以为,藏在你衣服下面那个可怜的小玩具,”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弄的弧度,“能为你召唤来那个戴着眼镜、玩侦探游戏的小鬼骑士?”
灰原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咸腥、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她的肺腑,带来锐利的痛楚,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被这痛楚激得无比清明。她推开车门,小小的脚踏上冰冷、坚硬、硌人的地面。海风立刻卷起她茶色的短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迎向贝尔摩德那双充满压迫、仿佛能吸走灵魂的紫灰色瞳孔。那里面,恐惧的底色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极地寒冰,但此刻,在那片冰层的最深处,却有一簇微弱的、被绝对力量强行点燃的火焰在燃烧——一种决绝的、近乎冰冷的平静。
“贝尔摩德,”灰原哀的声音出乎意料地稳定,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近乎残酷的冷静,清晰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你的开场白,还是一如既往的……冗长而缺乏新意。”她没有解释,没有辩驳,没有恐惧的尖叫,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这份异常的、近乎挑衅的平静,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贝尔摩德精心营造的、猫捉老鼠般的从容氛围。
贝尔摩德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紫灰色的眼眸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这杀机一触即发的瞬间——
“吱嘎——!!!”
一声极其刺耳、仿佛要将人耳膜撕裂的轮胎剧烈摩擦地面的尖啸,毫无征兆地、如同炸雷般从集装箱堆场的入口方向狂暴地撕裂了码头的死寂。
刺目的车头大灯光柱如同两柄巨大的光剑,蛮横地劈开浓稠的黑暗,瞬间将贝尔摩德、灰原哀以及她们周围的冰冷钢铁照得一片惨白。
一辆深色的轿车如同失控的猛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个近乎漂移的甩尾,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升腾起的刺鼻白烟,猛地刹停在了距离贝尔摩德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刺目的刹车灯将周围染上一层不祥的血红。
引擎盖还在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喘息。驾驶座的车门被猛地推开。
金发在混乱的气流和刺目的灯光中飞扬。茱蒂·圣提米利翁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跃出车厢,手中的枪早已在行动中举起,枪口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致命的金属光泽,稳稳地、毫不动摇地指向月光下那个身影。
“别动!离那孩子远点!”茱蒂的声音清亮而充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海风的呜咽和轮胎摩擦的余音中清晰地炸响。她不再是帝丹高中那个笑容灿烂的英语老师,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着属于战士的凛冽锋芒,燃烧着压抑了二十年的愤怒火焰,死死锁定了贝尔摩德。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暴力美学的闯入,瞬间打破了贝尔摩德与灰原哀之间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关于我想了个点我就非要把它写上去这档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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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满月下的邀约与轮毂碾碎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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