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不是双胞胎!年龄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呢。就算同族的眼睛都大差不差,五官也不可能一模一样,更别提那家伙了——克莱斯特光是想想就觉得恶寒。
最恶心的是,他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对于记忆中那张被填补的眼熟到极致的脸,仿佛本来就该是这么回事,一切都那么合情合理。
……怎么可能!克莱斯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别扭,他对那个自称他叔叔的家伙可没什么好印象,如果再见面,他肯定会装作不认识对方。
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奇怪的不符合取名规范的名字而已,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那个名字……塔伊兹育罗斯……
克莱斯特正沉思着,突然听到耳畔的虫鸣声,微微撇过头,感觉到有熟悉的形状落在肩膀上,果不其然是小虫子在叫。
他原本想说“怎么了?”,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却是方才在心中萦绕的那个名字。
“塔伊兹育罗斯?”他没想到自己能说得这么舒畅,好像这个生僻且拗口的词汇已经无数次从他的口中吐出。
话一出口,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眼前的片段如排山倒海般呼啸着闪过,一种急迫得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冲动席卷而来,但还没来得及完全抓住那些冥冥之中感觉非常重要的片段,那些零散的片段就像摔到地上的镜子一样飞快地粉碎了。
他只记得在某一画面中,“自己”站在一个光线昏暗的不知名地方,无法转动视角,只能看着“自己”抬起头,望向远方被血色浸染成黑红色的天空,聒噪的高分贝高频率的虫鸣声好似报丧,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他才发觉自己站在一片阴影中,感觉阴暗是因为头顶有什么东西已完全遮挡住了天际,还有不明的液体和粘液滴滴答答、淅淅沥沥地洒下,断断续续的,仿佛一只被破坏的器皿,仍然在执著地坚持它的职责。
除此之外,还有零零碎碎的肉块落下来,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他抹了把脸,感觉手上都湿漉漉的,眼睛也泛起一阵无法忽略的热意和刺痛,他知道自己没有戴护目镜。
“……塔伊?”他听到自己说出了一个未曾听说的名字,对着那一堆分辨不出原本是何模样的烂肉和碎壳,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触摸,却只触及满手的黏腻和扎人。
威严且无可抵挡的轰鸣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而他也像是被一柄巨锤猛然砸醒似的,如梦初醒般说道:“克里……珀……”
他隐约察觉到了有什么在逝去,有什么在归来,尽管这绝非他所想要的,但是他能做到的似乎也只有怔怔地仰起脸,注视着那一位星神的陨落。
随着一声声恐怖到极致的锤击声,无形的能量波传递开来,轻而易举地消灭所至之处的任何生命,哪怕是杂草,都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中难以幸存,肉眼所见的虫型繁育令使还在负隅顽抗,铺天盖地的虫群却被本能支配着想要四散而逃。
然而首脑下达的绝对命令让它们毫无犹豫地如同簇拥的王师般拱卫起来,很快克莱斯特就发现周围的虫子出奇团结地聚集了起来。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不管是黄蝶、飞蛾,还是爬行着的大或小的虫类,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嘈杂得让人无法思考。
自从繁育的星神无可匹敌地成为虫族中的最高统治者之后,人们所能见到的大部分虫子都开始用嘶声交流,当然,它们捕猎的时候往往是无声无息的,人们只能通过骤然变黑的天色判断虫群是否到来,再决定是否躲进地下室避难。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有几秒钟,那种尖锐的鸣叫就在不知不觉间止息了,空气陷入一种令人感到恐惧的寂静,他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但是头顶落下的阴影仍然没有动摇,一直在原地未曾动弹,也没有尝试攻击那不住发起锤击的克里珀,仿佛有什么丢不下的牵挂似的,不敢离开哪怕一秒钟,因此无比执着地守在原地。
他能够触碰到对方的部分肢体,尤其是蜘蛛似的多足下肢,因此发觉了一个绝望的事实:祂在颤抖,祂在害怕,但祂绝对不能走。
不可计数的新生虫族从繁育星神的躯体当中分离出来,这种虫子纷飞的场面与其说是一种自我的分裂,不如说是一场盛大的分娩,而只要祂想,祂与祂的子嗣就能共用一个脑子,听从同一意识体的指挥。
他第一次见到祂这般庞大的形态,那是虫族毫无争议的王,牢牢地把控住所有虫子的思维和想法,让它们只能为祂效力,对于祂下达的任何指令,繁育的虫群都只有服从这一个选项。
现在,整个银河中的繁育眷属都收到了唯一的命令——【保护他】,正在遭受虫群袭击的星系的人们也欢喜鼓舞起来,担心虫群杀个回马枪,只敢缩在狭小的地下室多开几个罐头庆祝。但虫群头也不回地走了,去支援它们的王。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被所有虫类认识的人类,通过虫们难以破解的精神联系,越来越多的虫子集聚在身边,它们是如此忠诚,像是一个又一个不惧死亡的侍卫,即使大气中已经盈满了同类的血液,还是前赴后继地化作盾牌,为他挡下那位古老的星神——存护的克里珀的无差别攻势。
他记不清有多少虫类从这场浩劫当中死去,头脑也混混沌沌的,擅长的事物派不上任何用处,他只能就这样看着,见证一个命中注定的悲剧。
完整体的虫皇几乎有着超越星球的大小,但祂此时更像是缩头乌龟,面对来自克里珀的攻击,祂只是顽固地抵抗着,而分毫未移,祂将自己化作了一座堡垒,将重要的宝物纳入羽翼之下,即使虫壳都产生了裂痕,血液几乎浸湿了整个星球的土壤。
事实上,这个星球的核心已经被存护毫无保留的锤击敲碎了,连大气都摇摇欲坠,若非虫皇还不愿意离开,行星的碎片就会像是天女散花一样洒向银河,成为天外陨石的来源之一。
他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得稀薄,好像有人在大气层戳了个洞,以至于不断走漏珍贵的氧气。但就算这样,他还是闻到了那种浓郁的果香——那是从祂身上流下的血。
他看不见颜色,却也知道祂在流血。
等到祂终于陷入了寂静,虫群哀鸣着偃旗息鼓,克里珀也收起巨锤的时候,忽然地动山摇,正当他有点没站稳的时候,零散的几只虫子毫无征兆地钳制住他,对着他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既像是报警,又像是催促,让他没办法观察之前被祂遮挡着的天空——他睁大了眼,只清晰地看到一个黑影流星般掠过天际,与存护的太阳对撞。
血红色的天空如同被砸碎的镜面一样碎裂开来,那一抹克里珀带来的金色措不及防之下被击中。然后坠下,甚至隐隐传来了磐岩神体碎裂的声响……
太阳落下了,而月亮并未升起。
漆黑之中,耳畔唯有虫群嘶哑的、代表着吊唁的鸣叫久久未绝。
普遍认为,星神之间的强弱应当取决于命途宽广度,命途越是宽广,星神就越是强大。而繁育的命途其实挺广泛的,就像我现在把码字软件里的文字粘贴到本章更新,这种单纯的复制粘贴也算是一种繁育,虫皇的繁殖同样是一种自我复制。所以一直觉得繁育跟存护打架,一方毫无还手之力挺难以置信的……最起码死前也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吧?好吧,我感觉是繁育挨了一锤子就吓得不敢还手了,参考关于繁育胆小的文本描述,也能理解,容易受惊吓的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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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在蠹星的第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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