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扯低嘴角，他突然放下了胳膊，同时弹出了另一只手里攥着的宝石，朝对面的男人丢去。克里虽然有点措手不及，但对方并未用遮掩的花招，他反应很快地抬手接了下来，它被刺客丢出冲击力不低，砸在手里分量不小。
拉锁的声音嗖一下响起，达米安拉开背包，将那本古书放了进去又关好。
“……”
克里慢慢地合拢手指，让掌心包住宝石，垂手把它收回了衣兜。
“过来与我一战，谁赢了谁能带走它。”
当他压低眉毛，绿瞳锋锐而燃起带着血味的战意时，他拔出了腰间的短匕。
那把短刀上流动的纹路在阳光下像一旁的粼粼湖水，当他架起战斗姿势时，坠在刀柄尾部的玉石珠子带着的流苏还在微晃。
克里觉得自己酸涩的眼睛和因情绪波动疲惫的身体在一次次放缓的呼吸下渐渐不再那么重要，冰岛的空气呼入肺中，很陌生的感觉，一如他整个人在降落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陌生，对于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而言，只剩下归家的执念。
这样的感受并不奇怪，他本来就该迷惘，但谁说不能找到答案呢？
他舒展开眉头，让自己的面部不要那么紧绷，然后回望对面的男孩。该是这样做过许多次，即便他的声音很轻，也不妨碍对方理解那随意语气下的内容。
“开始。”
几乎是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那刻，达米安如离弦之箭射出，将匕首瞄准了他的心脏。就在他催动刀面上流动的符咒，猛兽亮出爪牙之时，他的目标翻手弹开了刀刃，紧接着全身一阵麻痹，克里架住他进攻的动作，提着他的一只胳膊将他按翻在地。
“当啷”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弹起几粒沙土。
克里笑了笑，在感受到达米安浑身僵硬试图反抗未果后松开禁锢，这一次没有被立刻反扑，他顺利把他拉了起来。
达米安拍了拍身上的碎砂石，还是在说曾经讲过的话：“你没有个像样的武器吗？这时候你哪怕有一把裁纸刀，也能割开我的喉咙。”
克里松开男孩还很小的手掌。不到九岁孩子的手还是能被成人掌心轻松包住的程度。他笑了笑：“这是你学到的？”
达米安把书拿出来，又一次抬起胳膊，把书递到了男人身前：“对，这就是我学到的。”
既然想要什么东西，那就用实力来证明。他在刺客联盟里是杀出一条鲜血淋漓路才得以生存至今，母亲爱他、祖父对他抱有期待，都是他自己争取而来的。
克里一直以来顺应着他的准则和生存方式，从来没有强硬阻止过男孩杀人、破坏物品或是对他恶语相向。也不知道是什么依凭让他能承受所有刺人的刀剑，真是解不开的疑惑。
或许他们其实截然不同。
克里接过了那本书，他苍白的手指瘦的有些不健康，简直是皮包骨头了——这让男孩不禁怀疑他背后的魔神是不是吸收他的生命为食。
手上的份量骤然消失，达米安依旧盯着书封上晦涩的文字，缓缓放下了手臂。克里扫视了一下周围，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他抬眼看了看达米安，男孩眉头动了动，跟上来探头去等他翻书的动作。
厚重的书封摸上去很有年代感，新奇的触感让他确定这是某种魔法材料。克里把它平摊在一只手上，还有点小紧张地翻开了它。
剧作家不会在这时候突然搞事吧，他翻开书然后原地去世什么的……
纸页并没有脆弱感，它依旧坚韧厚实，上面的笔迹在水底多年也依旧清晰可读。
“预言无需装饰，一如珍珠无需雕琢、鲜花无需涂色。”
达米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克里看着书页，挑了挑眉：“这是本预言魔法书。”
好吧，原来石壁上的刻字是魔法书的作者在寻找同为预言法师的欢迎词吗？
剧作家在他头顶游动，宝石蓝的天空中却点缀着这么一只黑漆漆的水母，好像朵乌云悬在他头上，很是煞风景。
“它对我用处不大，如果我决定继续预言，那也一定不是依靠别的魔法。”
达米安的眼神钉在了书页上，绿色的眼睛微动，好像在对着上面什么话看的出神。
克里把书又还给了男孩，他刚刚其实说的没错，就算除去封面上那些古老的魔法文字，里面的冰岛语他确实也看不懂。
达米安压下眉头：“你用你背后的东西预言，是吗？”
“哈，这次可不是。”克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靠自己的记忆。”
他说完，不可抑制地又迅速闭上嘴巴，生出一股因为脱口而出的话刺痛自己的无言悲伤。
达米安没理像个小丑一样的他多变的情绪，只是抓紧了递过来的东西。他的眼神莫名添上几分复杂，很快那些心绪欲言又止，他坦然坚定，把书收进了背包。
“走吧，魔法师。”
克里站起来，趁孩子不注意仰头盯着剧作家，用眼神示意它别看戏了回魂。他抬手搭上达米安的肩膀，因为他背着东西的缘故，避开那些长棍器材的手放在了离他脖颈较近的地方。男孩立刻脚下撤开一小步条件反射地回身，在发觉自己的动作后才放松下了肌肉。
男人见怪不怪，没有尴尬僵硬，只是自然地将被躲开的手翻了过来掌心朝上。
他在某次大意没设防被达米安在睡梦中刺杀回档之后也会在所有休憩场合因为小刺客的接近而警觉地睁眼，这种经历过的事情总归会印刻在大脑某个地方。
时间会消解这一切的，克里赞赏达米安的警觉，杀手从来不会把后背留给别人，致命的部位更甚。
达米安在原地僵了一秒，抓住那只手：“你这个魔法，真的有必要进行接触吗？”
他们眨眼间就从火山和冰川遍布的大地回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宁静的山林和熟悉的小屋再次映入眼帘，脚下岩石砂地变作了覆着一层青草散发着阳光气味的土地。
两人走进屋子，一切都还是出发前的模样，宁静祥和的氛围让人精神放松。这时候才发现走时连门都没关，这处小屋和传说中森林里的吸血鬼城堡是一样的，山上的障眼法让外人走不进来，完全不用担心被强盗洗劫。
克里在系自己的头发，这次他真的想找个时间把它们剪掉了：“你畏惧我吗？”
达米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反问作为回答，他解下身上装备的手一顿，思索道：“不。”
某些太短的瞬间，他会因为自己的视角而感到脊背发寒。但大部分时候，哪怕被击败了数十次，魔法师并不会出现在灰色的噩梦里。
他有一双叙事的眼睛，哪怕从不开口，也能让并不擅长与他人相处的孩童凭借本能天性读出些故事——他有自己的难处，那种变幻莫测的能力绝不是单纯的力量——这是他从获得这份能力之后随着阅历增加添在身上的特殊味道，他是不能将答案宣之于口的预言法师。
“我给自己一个约束，哪怕是抬手的动作和接触的条件。我怕魔鬼吞噬我周围的人。”克里回到了出发前他放下的草药箱子前，重新弯腰把它搬起。
忘却的记忆实在太多了……
达米安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正好从背包里拿出那本书，他没有犹豫太久，把它塞进了客厅角落里魔法材料置物架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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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第 1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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