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亚是从一直不上锁的正门走进的屋子，一路上没有惊动任何东西。走正门也完全不会惊动后院的牲畜，不过她没兴趣知道克里没有养狗看家。
达米安也只在别墅外远些的距离四周布下了拦杀野兽的陷阱。他每晚在自己的房间门口都会做好只要有人试图闯入就会触发的电流弹陷阱。
但是克里每次进屋要找他，都会直接瞬移到屋内距离他不远的随机地点，以至于如今还没有摸清他那能力的刺客还没靠这一手成功过半回。
克里的房间就没有任何防备了，只有一扇木门以及它自带的平平无奇的锁。他一般都会让剧作家飘在门口守着，至于它干不干活这就不在管辖范围内了。
偶尔黑影会飘回来提前警示，小刺客还有三秒钟到达战场。偶尔他半夜被悄无声息噶了，就自动回档重来。
当塔莉亚首先直奔克里的房间，悄无声息地解决锁头，干净利落地扑杀向床铺时，床边的地上明明还落着鞋子，刀刃贯穿的却只有被子与床垫。
她敏锐地掀开床垫，厚厚的海绵垫底下塞着一长一短两把匕首，还有三两根尖锐纤细的长针、一只刃口磨得锋锐的飞镖，甚至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把轻便的手丨枪。
不在。
她警觉地变幻了战斗姿势，警惕着周围可能从任何角度杀出的敌人。然而夜色沉寂，冰冷的空气中不留有任何人类的温度。
女人嘲讽一笑，既然是魔法师，他预言到什么了吗，选择落荒而逃，胆子是有多小？
并未遭遇强敌的体验让她的脸色阴沉下去，达米安为什么迟迟没有解决这样的对手？
就在塔莉亚拔出床上的长刀，转身的刹那，她敏捷地抬臂亮刀，将直面门飞来的暗器尽数弹落。
灯门被猛然按下，骤然而至的光明让化作暗影的刺客们显出了身形。达米安的声音带着些许惊讶：“母亲？”
塔莉亚在那一秒没有动作，是在迅速打量儿子的状态——达米安穿着上山时的那件刺客联盟的特制忍者服，腰间配上战术腰带，只不过多了一个放匕首的绑带，那里斜着一把坠着穗子华而不实的短匕，却被放在了最常用的位置。
男孩的警觉性和战斗意识相较以前完全没差，可却多了一丝谨慎与认真备战的意思。
以前的他也许根本不会先尝试恢复照明，而是选择相信自己在黑暗环境中比对手更有优势。
小孩的气色红润，头发乌黑浓密有光泽，都长长了也只是剪去了恐遮视线的刘海。脸上一点也没见瘦削，反而像是被山中农家乐滋养得外表不像个刀尖舔血的刺客了。
在打量过他后的下一秒，塔莉亚出招狠辣地刺出长刀，达米安果然把出腰间匕首应对。呛啷几声，短兵去迎长兵器，那柄看似华而不实的短匕刀身却流光溢彩，绘制其上的魔法符文一明一灭，便有股无形的力量沿着刀身倾泻而出，锋锐无匹。
塔莉亚这才对此稍有改观，紧蹙的眉头放开，美艳的唇依旧紧抿着，仍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达米安没有使用其他的魔法，而是只以那把匕首为武器，应对着母亲的攻势。很久没有和她这样对战，他想到上一次塔莉亚和他对练，自己还是因为疏忽大意被毫无还手之力地放倒。只不过那时候母子俩手中拿着的都是木刀，可今天是真家伙。
她没有留手，这是第一道考验。如果连塔莉亚这关都过不去，他耗费这么长时间的修行全都会被视为泡影。塔莉亚的攻击还是像以前那般带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她完美发挥了自己身体的优势，巧劲和柔韧性帮助她化解了面对无形刀气时的劣势。
现在是成人对小孩，达米安灵活的身体也有自己的优势，他也完全能够以力对拼，很难想象生理的差距也能用磨炼来追平，他的力量完全不比塔莉亚小。
二人在屋子里战开，刀光很快削平了周围的家具物件。塔莉亚为了施展开拳脚将他往外面的厅堂逼，然而达米安半步不退，他要发挥自己的优势只把战场圈定在克里的房间。
刚进屋时的暗器被塔莉亚尽数弹开四散一地，但他心里清楚克里都在房间的哪儿藏了武器。
不过显然翻过床垫的塔莉亚也知道，在撤到床边之时，她一手暗中在身后一抹，三道明晃晃的银光便在手中疾飞而出。
达米安以一个难以置信的速度反冲而上，短匕上坠着流苏的玉石珠子发烫，他猛地起手接去“铛铛铛”三声银针直接被凭空翻出的无形之扇拦下。男孩纵身一跃，刀光如电，沿着塔莉亚的脖颈而过，最后削铁如泥般插进了墙壁。
他没有用刀锋，划过皮肤的是刀背，魔法符文也同时熄灭，只破开了一层油皮。
是他赢了！
塔莉亚看着他的眼神中略有赞许闪过，而后她松开手心弃刀而上，达米安也没有去拔墙上的匕首。二者又经过了一轮的近身肉搏，当女人毫不留手地将他摔翻在地，三两下卸掉了一条胳膊时，达米安只来得及最后在她腹部补上了一脚。
这场对战中无疑是他落败，下一个动作只能是夺门而出，且战且退。
“你怎么不用学到的魔法？”
冷冽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塔莉亚低头看着挣扎了一下才翻身而起的男孩，眼神如刀。
她的长发如同缎子般柔顺，绝美的面庞是由那双深邃的眼眸、高挑浓黑的细眉、高挺的鼻梁和丰满的红唇组成的。她是恶魔之女，永远神情冷冽，如同庸碌世人的女王。
为了刺客联盟而奔波的她并不总在达米安的身边，但今次特意来此检验他的修行，应当是期限已至。她需要他现在就准备好，为他擂起战鼓，点燃仪式上的火炬，披上迎接鲜血的战袍。
“我的魔法是用来杀人的，母亲。”
众人会为他肃穆而立，祖父将主持他最后试炼的仪式，不死的人魔挥下手臂时，整座岛屿的生物都将俯首称臣。
他们祈盼着幼子生长，成为杀手之王刺客之主，然后带领着奥古的联盟颠覆整个世界，建设他的国度。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的？”
达米安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烦躁，但他最后很快挥平那些无端的愠怒，安静地回望母亲，他尊重母亲。
“我与那个魔法师定下契约，当我用魔法杀死他的时候，我便出师。”
男孩把自己脱臼的手臂复原，目光并不畏惧和逃避，只是认真地望着母亲。
塔莉亚点头：“三十五天过去了，你有找到任何一次机会能够杀了他吗？”
母亲的话如同一把重锤，直直敲到了他逐渐忘记该怎么坚硬的心脏之上。
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它爬上小腿，缠绕过膝盖，攀至腰间，最后一路钻进胸口。
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电影之夜，一心求死的魔法师敛下所有的伪装，他疲惫了，他疲惫地微笑着，似乎想要就此结束没有尽头的旅行。
他不能理解，他不觉得那是他应有的结局，就这么停下脚步？为什么？已经走了那么远，为什么要放弃？
在那一刻，结束他的生命轻而易举，不需要面对那些诡谲多变的魔法花招，不需要对付他变戏法一样掏出来的魔法道具。
甚至那些诡异的仰仗运气似的四两拨千斤的战法也总是阻碍自己取胜。那一刻这些通通不攻自破，只要他伸手，哪怕扼住他的咽喉，就能轻松收割对方生命，达成契约。
所以呢？是叫他去了结一个历经风雨也不曾停下脚步前行的勇者和英雄吗？
他听到自己如实回答：“有。”
塔莉亚已经验收过他的战斗实力，很明显达米安的实力在这一个月里精进不少，并未展现出的魔法招数一定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是他的心境成长的不够，才导致他至今无法结束学业吗？
“你已经犯过一次致命的错误了。你在想什么？这不是和我对练的时候，敌人会因为你给他们的可乘之机毫不犹豫地反扑，”她的脸色沉下来，一字一句说得越来越慢：“你已经彻彻底底输了一次。”
“……”
达米安的眼中闪过慌乱，很快又被他平复，塔莉亚一直在凝视着他，以一种浓烈的爱摇着头：“但我相信你是能成长的，去过最后一关吧，那样你就知道他有多渺小，你的怯懦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她蹲下身，让两双绿瞳相对。她的手搭在孩童的肩膀：“以你的年龄，你已经学到了很多，孩子。远超我和你祖父的期待。”
达米安的瞳孔微微颤动着：“我知道。”
“世界需要你来拯救，达米安，你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明晚月亮升起之时，我们将迎来你生命中的第九年，你将开始最后三百六十五天的试炼。”
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心中的迷惘被刀光斩去：“我准备好了。”
她望着他，脖颈处像火烧一般疼痛，擦掉皮的伤口开始一点点渗出血珠：“证明给我看，你准备好了。”
“我真的准备好了。”他说。
他的目光从未像今天这样坚定。
“你不能让我失望，达米安。”
这只是简单的，要走哪条路的问题。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母亲。”
如果他的面前只有一条路，那还要犹豫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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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 1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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