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发梢泌出,溅落到鼻尖上的雨水泛起沁凉的触感,男孩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满地血腥里的女孩,每一根发丝每一片衣料都是干净整洁的,脑海里却莫名出现了腐朽倒塌的横木,长草的庭院,落满灰烬的石雕,以及一片破败里脏兮兮的女孩。
没有穿鞋,沾满污泥的脚丫,瘦弱的手臂和小腿,脏兮兮的衣服,那个孩子回过头来,眼中充斥着茫然和不解,陌生的五官和宇智波神奈表情冷漠的脸重合在一起。
脑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样疼痛,虎杖悠仁本能地抬手捏住了自己的头,瞳孔收缩颤抖。
这不是他的记忆。
是宿傩的记忆。
“虎杖同学!”
“虎杖!”
绵绵的雨声混着被水花踏溅的声音,万籁俱寂的安宁涌入大脑,视线里的天空灰败无光,和那份不属于他的记忆里的天空重合起来。
……
如果要问涉及灵魂的术式最齐全的时代,那么无异于是平安时代。
时代的发展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各个方面,古老的传统被当做封建迷信剔除的时候,势必也会遗落掉一些东西,哪怕是咒术师这种大多数会选择固守传统的存在也不例外。
能意识到灵魂边界的咒术师放在整个现代咒术界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涉及灵魂方面,最有发言权的约莫就是出云的麻仓家和恐山的市子。
除去多年前的叶王堂盗窃事件,这两家基本上不干涉咒术界的事情,咒术界也拉不下脸求助。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已经被咒术界纳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擅自参与进去在咒术界高层看来,无异于挑衅,因此这件事情没闹大前,也别想着通灵人会参与进来。
温热的茶水从壶口流泻出来,朦胧的水汽将杯口氲氤得湿润。
七海建人放下茶壶,目光透过镜片落到这个明显和五条悟再相像不过的女孩身上,而后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心,慢慢地开口。
“冒昧问一下,你和五条先生是……”
七海建人心里有些忐忑,以那个人吊儿郎当的性格,背着大家伙在外面有后代,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哪个女人会不要命看上五条悟?对方到底看上他哪里?脸吗?
如果是脸的话,那倒是不意外了。
七海建人暗搓搓地想。
“四舍五入一下算是远房亲戚。”宇智波神奈一本正经地给出了解释。
虽然隔了不知道多少代,四舍五入一下都差不多。
七海建人见好收好,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开始说起了正事,“虎杖同学……”
“不要紧。”宇智波神奈伸手弹了弹桌上的杯子,陶瓷的杯子被有些硬度的指甲弹出清脆的声响,“人的大脑和这个杯子差不多,容量有限。”
“但又不是全然相同。”
没用的记忆会被赶到角落里去,有用的记忆会浮在表层,好随时拿来用。
突然多了点别的东西,大脑难免会出现一个适应期。
“只是接收了一点宿傩的记忆而已。”
宇智波神奈说。
“宿傩的……记忆么……”七海建人的眉梢动了动,默默将事情记在心里,寻思找个时间提醒五条悟。
五条悟是虎杖悠仁的老师,同时背负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宿傩容器的处刑人,一旦诅咒之王脱离控制,动手的人绝对会是五条悟。
和虎杖悠仁接触过后,七海建人越发不想让这个孩子因为这种可悲的原因死去,在这之前,如果能对他身体里的宿傩了解得更多,兴许可以避免死刑的到来。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五条先生的。”七海建人说。
单身男人的公寓面积非常狭小,客厅是客厅的同时也是书房,安置书籍的柜子贴在墙壁的角落,沙发摆在室内的正中央,正对着窗户,置衣架安置在角落里,西服外套上还残留着水渍。
朦胧的白昼映在窗玻璃上,贴着窗户生长的树桠微微曳动,葱茏的枝叶抖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关于咒灵,我想你也感觉出来了。”七海建人说,“那其实是被人为改造成这样的……人类吧。”
挂在墙壁上的石英钟滴滴答答旋转着秒针,沿着窗台漫进来的日光泼在沙发的皮革表面。
“啊。”坐在沙发上的女孩翘着二郎腿,背靠沙发,抬手挠了挠脸,表情是满脸的无所谓,“触摸灵魂来改造人的外在形态。”
人类的大脑在迄今为止仍有许多谜题,咒力与脑的关系同样如此。
新生的咒灵诞生于人类对人类的恐惧,拥有可以直接触摸灵魂的能力。
恶意是人类最直白的情绪和冲动,经由这种东西诞生出来的咒灵,拥有这种能力其实并不意外。
自内而外进行肉||体改造,能将不能使用术式的非术师改造成充满咒力的异形,非常合理。
“听起来是非常危险的能力。”
目光透过镜片落在了杯中的茶水,清澈的茶水倒映出青年刀削一样的面庞。
像是聊天一样没有波澜的语气,却无端端地让人生出事态紧迫的感觉。
“姑且算得上是年幼。”宇智波神奈漫不经心地开口,“学习力很快,快得……像是人类。”
七海建人的眉头动了动,而后宇智波神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样的东西在日后会出现得更多。”宇智波神奈语气轻飘飘得像是被风拂落的鸿毛,凉薄淡漠,“现在的它,尚且处在摸索自己的能力的阶段,像是婴儿在牙牙学语。”
这世间所有的生物里,人类的学习能力处于金字塔顶端,从人类的恶意里诞生出来的咒灵,同样继承了这种学习能力。
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的窗玻璃映出清澈湛蓝的天空,雨水顺着叶片的轮廓滑下,从空中坠落,在窗台上摔了个粉碎。
鸟雀的啼鸣穿过街道,室内的脚步声响起,宇智波神奈扶着沙发坐起来,打开卧室的大门,进门就看到床铺上表情安详的虎杖悠仁和坐在椅子上臭着一张脸的伏黑惠。
宇智波神奈抬脚踹了踹那张简易的支架床,单薄的床架被踹得嘎吱响,“醒了就别装睡了。”
床铺上的男孩非常听话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宇智波神奈似笑非笑地看着虎杖悠仁,明明是在笑,却莫名让人感觉鸡皮疙瘩。
“那个是我。”
“啊?”
“这不是你想问的事情吗?”
宇智波神奈两手抄在口袋里,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虎杖悠仁,又像是在隔着皮囊与他身体里的诅咒之王对视。
高坐于祭台上的诅咒之王,匍匐在地向恶神摇尾乞怜的公卿,几乎被刀刃贯穿了身体的女人,火星迸溅的篝火,朱红色的长廊和古老的屋檐,碎片化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虎杖悠仁察觉到了一件事情,他看到的事情,不会是这个年代发生的事情,而是在更加久远的时代,几百年前,甚至是……一千年前。
“所以……”虎杖悠仁张了张嘴,想到了站在破坝庭院中央的小女孩,那张更加稚嫩的脸庞逐渐和眼前的宇智波神奈重合在一起,“那真的是你。”
他看到两面宿傩闯进了那座庭院,打断了她的筋骨,像是扼住不听话的牲畜的脖子一样,把她从庭院里拎到了贵族给自己安排的寝宫。
“里梅,别让她死了。”诅咒之王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
“是的,宿傩大人。”
所以她讨厌宿傩不是没有原由的。
虎杖悠仁愣愣地看着宇智波神奈,蓦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那个时候的宿傩……还活着吧。”
宇智波神奈点点头。
“那你……”虎杖悠仁吞了吞口水。
“五条悟没有告诉你么?”宇智波神奈笑得更加灿烂了,“我是他的祖先,生于诅咒的平安盛世的六眼。”
“完全……没有……”虎杖悠仁风中凌乱,整个人都掉色成了只剩下轮廓的简笔画。
远在东京的五条悟打了个喷嚏。
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伏黑惠耷拉着眼皮,对某个白痴眼罩男不靠谱的骚操作习以为常。
……
从七海建人的公寓里出来后,宇智波神奈顺理成章把伏黑惠扔给了七海建人,自己不知道跑去哪个犄角旮旯里鬼混去了。
五条悟靠谱不靠谱这件事情姑且放在一边,暂且不提,都是同一个坑里出来的六眼,宇智波神奈这个半斤就不要说五条悟这个八两了,这是历代六眼都有的毛病,大事一定靠谱,小事一定不靠谱。
虎杖悠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情?”从小被六眼荼毒的伏黑惠有点烦有点烦。
“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虎杖悠仁挠了挠脸,“五条老师也没有说。”
伏黑惠的眉头拧了起来,同时也察觉到了某些事情。
明明是平安时代的六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明明是六眼,为什么五条悟会说她的术式是十种影法术?
问题还没有想清楚,两个孩子顺理成章地被七海建人拉去和伊地知汇合,据说是要调查一个和诅咒有过接触的人。
夜蛾老师:两只鸡掰猫,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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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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