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本尼开车来店里转了转，顺便给我带了个墨西哥卷饼当午餐，这让我省下了一包泡面，可以留到晚上再吃。他没待多久就走了。我靠在货架旁，解决掉那个味道还算不错的卷饼，左手举着遥控器，无聊地切换着收银台斜上方那台电视的频道。
这个时间点的节目实在乏善可陈，不是重复播放的新闻就是天气预报，预报说大斯普林*今天有雨——我对此深表怀疑，外头明明阳光灿烂。精彩的节目都得等到晚上。我也懒得再按遥控器了，最后屏幕停在正在播放《变形金刚》的频道上，擎天柱变形的红色卡车头让我想起了早上锈钉开来的那辆彼得比尔特。
店门突然被推开了，挂在上面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我这才想起忘了把“营业中”的牌子翻到背面。但客人已经进来了，总不能赶人家走。我从货架边直起身，把最后一口卷饼塞进嘴里，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嘴角，调整了一下站姿，尽量显得自然随意。
“随便看看？”我出声招呼道。平时我大多坐在收银台后面，等客人选好东西再帮他们结账就行，不用说多余的话。但此刻我站在外面，不说话反而显得古怪。
进来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矮的那个其实个头不算矮，只是旁边那位更高，衬得他矮了。两人看起来都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头发都是棕色，穿着款式相近的深色西装。领头的那个稍矮的男人没搭理我，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视着店内，脚步移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当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瞥见他旧西装外套下，裤腰位置有点不自然的鼓起——在德州带枪不稀奇，但这依旧让原本放松的我紧张了起来，毕竟枪械走火也不稀奇。那人拿起货架上的一瓶酒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另一个高个子戴着副圆框眼镜，起初也只是随意打量着货架。直到我的视线无意中与他扫过来的目光撞上，他突然就停住了，隔着镜片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被他这么盯着，我浑身不自在，于是给自己找了个放遥控器的理由走回收银台，离他远点。
他们长得有点像兄弟……“兄弟”这个词刚在我脑子里冒出来，我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会这么巧吧？几个小时前才从锈钉和电视新闻里听到的逃犯，这会儿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电视上播过那俩逃犯入狱时拍的照片，我还有点模糊的印象，但需要再仔细确认一下。我假装在收银台前整理东西，把散放的报纸归拢了一下，“偶然”抬头飞快地瞟他们一眼。那个稍矮的男人正站在货架前拿起一包零食，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长相相当英俊，有种饱经风霜的帅气，让人过目难忘。
完了！我心里暗叫不好。杰科兄弟里的哥哥就长这么帅！他叫什么来着——
“你。”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个更高的眼镜男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收银台前，挡住了我看他同伴的视线，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我，那眼神让我后背有点发凉。“你在干什么？”
“什么？”我装作没听懂，手里继续假装整理着刚挪过来的报纸。
“停下。”他又命令道，语气笃定，“我看见你在藏东西了。”
“我什么也没藏。”我老实回答，心里却紧张得要命。
这家伙长得比他兄弟邪气多了，一看就感觉不太对劲，像个衣冠禽兽——好吧，我知道以貌取人不对，但他看我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你在藏枪，还是藏刀？你想干什么？”他咄咄逼人，语气肯定得好像我真的要对他们图谋不轨似的。
“我说了，我什么也没干。”我有点恼火了，但还是努力压着火气。如果他们真是杰科兄弟，激怒他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我的折叠刀在裤兜里，锁着霰|弹枪的保险柜就在我脚边，但在对方虎视眈眈之下，我很难有什么大动作。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兄弟的屁股看，对不对？我看得一清二楚，你这个该死的变态（faggot）……”
“嘿！”这下我是真生气了，这纯属污蔑！在德州这种地方，这种话更可以说是无端侮辱，“把你的嘴放干净点——”
“里奇！”另一个男人终于走了过来，“冷静点，行吗？找到地图没？”他没看我，而是对着这个叫“里奇”的眼镜男说话。
里奇仍然恶狠狠地瞪着我，头也不回地说：“塞斯，这家伙想搞小动作，我们得防着他。”
塞斯……塞斯·杰科。Bingo。我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我在心里哀叹了无数遍。店里空调吹着暖风，我感觉额头开始冒汗了。
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认出了他们。他们可有枪。
“你们是要地图吗？”我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也算是一种示好，“德州地图？就在那边。”我朝着收银台上靠近门口的那个小架子努了努嘴——最新版的德州地图就在那里，跟避孕套盒子摆在一起。
“好的。”塞斯依旧是对着他的弟弟说话。谢天谢地，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这反而降低了我立刻吃枪子的概率。“拿上地图，我们就走，好吗？”
我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双手放松地撑在收银台面上，心里却在不停地祈祷这俩瘟神赶紧离开。里奇还是死死地瞪着我，直到塞斯又强调了一遍，他才不情愿地转身去拿地图。
“多少钱？”塞斯低下头开始掏钱包。
我报了个数，同时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手，确保它没有往藏着枪的腰间摸去。
突然，我的耳朵捕捉到一声极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来自里奇的方向。几乎是出于本能，我飞快向下蹲伏——与此同时，我的头顶上方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
“砰！”
妈的！这疯子居然直接开枪了！！
“里奇？！你他妈在干什么！”
随着这声吼出了我心声的怒斥，我已经匍匐在地，迅速爬到保险柜旁边。我根本顾不上他们兄弟俩在吵什么，手指飞快地转动密码锁——
“他又盯着你看了！我早说过他是个死变态！”
右转80——
“你给他一拳不行吗？非得开枪？！”
左转30——
“他还说要报警抓我们！你听到了吗？他既想要赏金又想黑我们的钱！”
右转10——“咔哒”，锁开了！
“我根本没听到！你是不是又出现幻听了！”
我立马拉开保险柜门。本尼那把双管霰|弹枪就躺在里面，闪烁着让人无比安心的金属光泽。我迅速把它拿出来，打开旁边的一盒霰弹，手指有些发抖但还是利索地将两发子弹压进枪膛，“咔嚓”合上枪管，扳动两个击锤。
“你不相信我？！是谁拼死把你从监狱里弄出来的？又是谁为了你杀了那两个‘猪猡’*？”
“我当然信你——但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吃药了没有？”
“去你妈的，塞斯！你根本不信我……”
拿稳了，亚当……是死是活，就看这把枪了……
趁这两兄弟吵得不可开交，我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枪口迅速指向刚才开枪打我的里奇。
“都他妈给我闭嘴！”我大吼一声，食指就扣在前扳机上，“你们两个听好了！谁敢再动一下，哪怕是挠痒痒，我都会把他轰得像个烂西瓜！”
说实话，我早就想试试用这种德州糙汉的口吻放狠话了，这感觉太爽了！
争吵声戛然而止。兄弟俩同时转过头来看向我。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斜上方的电视机里还在传出“汽车人，变形出发！”的激昂喊声，给当下剑拔弩张的局面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滑稽感，但没人笑得出来。
“把枪扔掉，”我冷冷地命令里奇，枪口朝他点了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里奇镜片后的眼神更加凶狠了，但在动画片的背景音中，我还是听到了一个东西落地的轻响。
“还有你。”我把枪口移向看起来更冷静的塞斯。
塞斯第一次正眼看向我，眼神复杂。他的手慢慢移向腰间，伸进西装下摆里摸索着。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的动作，以至于当店门再次被推开、铃铛响起时，高度紧张的神经让我下意识地朝门口瞥了一眼——这么要命的时候，竟然是巡警厄尔进来了！
就在我分神的一刹那，塞斯掏出了枪，但他没有扔掉，而是迅速举起来对准了我！
我立刻把视线转回塞斯身上，双枪对峙的局面让我额头上的汗珠滚了下来。“厄尔！他们是逃犯！”我大声喊道，提醒门口的厄尔赶紧拔枪。
厄尔那边却半天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目光越过塞斯，我先看到了正举枪对着门口的里奇——
该死！这疯子根本没扔枪？！那他刚才扔掉的是什么？
我心里破口大骂。而里奇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狞笑，仿佛读懂了我的心声，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我扔的是旁边拿的避孕套盒子……惊喜吗，混蛋？”
所以，现在的局面彻底僵住了：我和塞斯面对面，互相用枪指着对方；里奇背对着塞斯，用枪指着门口的厄尔；而厄尔……
厄尔警官一脸茫然，双手甚至还搭在皮带上，好像还没来得及完成他每天进门必做的提、裤、子、动、作！
*大斯普林：位于美国德克萨斯州霍华德县。
*faggot：这个词在美式英语中是一个很冒犯的男同性恋者俚语称谓，放在上世纪末那会儿就更冒犯了。
*猪猡：对警察的俚语称谓。
晚安，依古比古Zzz
9.25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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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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