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十月三号,夜晚七点,米花镇的某间公寓。
“事情就是这样,你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那份设计图,否则,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泷泽原苍站在客厅里,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粗声粗气发号的命令,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枡山先生,可是、可是……我已经做了那么多事,现在集团快要倒闭了,那份设计稿是董事长的救命稻草,如果我偷了的话,董事长他、他可能就活不下去了啊。”
他已经做了太多错事,不希望到了最后手上再沾染上人命。
电话对面的枡山宪三听了不客气的嘲讽道:“呵,这就是和组织作对的下场,谁让木村和男那个蠢货临时返水呢。泷泽,我告诉你,想做救世主的时候先想想你的宝贝女儿,想想这一年来是谁帮你女儿活下去的,是你的老板还是我?你现在同情木村和男,当初你的女儿重病向他借钱的时候,他可没有同情过你。你可是巨叶集团的大功臣,巨叶集团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你功不可没,可结果呢,你的女儿躺在病床上马上就要死了,他却宁愿把钱交给妻女在国外大肆挥霍,也不愿意借给你。泷泽,我要是你啊,巴不得他死的快点呢。”
泷泽原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脸上也不由染上了一丝恨意,是啊,要不是木村和男拒绝帮忙,他就不会被在枡山宪三注意到,从而拉上组织贼船。虽然枡山宪三确实救了他的女儿,但代价也是巨大的,他往后的人生都别想再摆脱这个人和他背后组织的控制,而他的女儿也要背上他欠下的债,再也无法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
心里虽然充满恨意,但是泷泽原苍并没有被恨意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尽管跟木村和男是大学好友,这些年在巨叶集团也是兢兢业业,木村和男不借他钱确实冷酷无情,但他也只能在道义上加以谴责,毕竟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木村和男一定要借钱给下属。何况他也已经报复回去了,去年巨叶集团还是日本五大车企之一,现在却即将面临倒闭,他认为木村和男已经得到了惩罚,这已经够了。
再说,“他之前也没亏待过我,是我命太不好了,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这是实话,之前木村和男并没在工资待遇上亏待泷泽原苍,他是集团的项目经理,每年收入不菲,前些年他还住着豪宅,开着豪车,生活幸福美满。可就在他以为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时候,他的人生却进入了歧途,别人的人生都是起起落落,但他的人生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先是弟弟醉驾撞死人,他帮忙赔偿了一大笔钱。后来是乡下的父亲老年痴呆发作烧了一大片田地,他又赔了一大笔钱。好不容易把弟弟送进监狱,把老父亲送进疗养院,生活刚刚恢复平静,妻子又查出患了癌症,之后治病两年耗尽家财,人却依旧没有救回来。再然后就是去年女儿突然在学校昏迷,被查出心脏病和免疫系统疾病,为了给她治疗,他不得不卖了跟妻子一起建造的房子,可即便这样,治疗费依旧远远不够,他这才会舔着脸去向木村和男借钱。
枡山宪三听到这话,直接骂了一声巴嘎,然后冷笑一声道:“所以你想要背叛我吗?呵呵,泷泽,你想知道组织里像你这种背叛者的子女会有什么下场吗?”
枡山宪三的话就像一盆冰水直接泼在了泷泽原苍的头上,瞬间浇灭了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那个组织泷泽原苍还没资格真正接触,但对方有多么恐怖他也知道一二,那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窟,他怎么敢让他们碰他的女儿。
他紧紧抓着电话听筒,祈求着说道:“不,不,枡山先生,我绝不会背叛您的,我用性命发誓会永远忠于您和组织的,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失礼。”
这种随时都要紧紧皮子的家伙枡山宪三见了多了,他并没有在意泷泽原苍刚才那点犹豫,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脑子清楚就好,泷泽,为了你的女儿好好完成任务,明天中午之前把那份设计稿送到我的办公室,只要你做的好,组织是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我一定完成任务。”泷泽原苍抱着听筒点头哈腰应着,直到对面挂了电话,他才浑身一松跌坐到了身后的沙发上,痛苦的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木村和男的性格他很了解,他外表看似强悍,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懦夫。当初大学时他们一起出去爬山,木村和男跟女朋友吵架时女朋友不慎从崖边掉了下去,木村和男立刻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救人了。像他这种人,巨和集团一旦倒闭陷入债务危机,根本就没办法鼓起勇气收拾烂摊子,唯一的选择大概就是逃避责任自杀了,而他泷泽原苍就会成为那个杀人帮凶。
可他又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比起木村和男,或者加上他妻子和儿女的性命,他更在乎的还是自己女儿的性命。
泷泽原苍颤抖着手点燃了一根香烟,塞进嘴里后狠狠吸了一口,“所以……对不起了,木村,要怪就怪你当初太过无情。”
一直站在门口偷听的阿丽亚悄悄合上了门缝,她知道,接下来这个男人会用尼古丁麻痹自己,而等他放下香烟的时候,他就会抛掉所有的软弱,变成一个为了女儿即使举起屠刀面向他人也在所不惜的伟大父亲。
对于这样的父爱,阿丽亚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感动,这可是上辈子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上辈子的阿丽亚是一个孤儿,她因为生来是个女孩,所以刚出生就被父母连着胎盘一起扔到了郊外的垃圾堆里,如果不是孤儿院的院长妈妈捡到她,当天晚上她就可能被野狗叼走。
可是像她这样被抛弃的孩子,却又非常的渴望父爱和母爱,所以阿丽亚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盼望着有人能够领养她,可最后直到她成年,都没有领养家庭看上她。再后来,在她大学毕业即将开启崭新人生的某天下午,她被拉进了一个恐怖游戏里。她在里面艰难求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苦难,才勉强攒满了离开游戏的积分,不过原来世界她的身体早已火化,而且阿丽亚也无法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所以权衡再三后,阿丽亚最终选择了随机进入一个小世界。
当时她以为自己会直接拥有一具成年人的身体,然后取代对方开始新的生活,可结果是她成为了一个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小婴儿,而且一出生就忘记了上一世的记忆,如果她的生活平平顺顺,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记起那些东西。
但她死了,因为心脏停止跳动死在了手术台上,不过后来她又活了过来,因为医生及时给她换上了一颗新的有力的心脏,而她也因此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还有在恐怖游戏世界保留下来的能力。
只是她现在不能完全使用它们,因为她的那颗心脏来自一个杀害数百人的连环杀手,这样的人早就没了人性,从人类转化成了人魔,他的心脏也因此沾染太多罪恶生出了恶念。它一直在阿丽亚的身体里作祟,试图扼杀她的灵魂抢占她的身体控制权。阿丽亚尝试过反杀,但这颗心脏控制着她的五脏六腑,所以除非阿丽亚干脆换掉它,或者选择死亡,不然以现在这种状况她只能勉强压制它的力量。
可是换掉它肯定是不行的,正常渠道下她根本得不到合适的心脏。那个组织倒是可能有富余的心脏,但以他爸的身份,也肯定拿不到。
至于死亡,如果是上辈子的阿丽亚,在无法更换心脏的情况下,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选项。像她这种一无所有又了无牵挂的人,性命就是她手里最厉的武器,在必要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砍向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能把敌人一起带走,那她只会觉得自己死的值得。
不过现在她可舍不得死了,因为她的心里有了牵挂的家人,所以即使她不会真正死亡,但只要想到她的爸爸可能会因为这具身体死亡而崩溃,她就不舍得死了,她想要在爸爸身边慢慢长大,然后永远永远陪着爸爸。
“看来得尽快找到新的心脏呐。”阿丽亚心里盘算着。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阿丽亚快要睡着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了些微动静,然后没过多久泷泽原苍的脚步声就慢慢靠近了她的房间。阿丽亚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睡得很熟。
“嘎吱。”
儿童房的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一丝隐隐的烟味从门口传来,然后泷泽原苍垫着脚慢慢走到了阿丽亚床边。
卧室里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小夜灯,泷泽原苍接着灯光看着女儿瘦小的脸蛋,心里生出无限力量,他轻轻的替小女孩拉好被子,然后弯下腰在阿丽亚额头上亲了一下。
阿丽亚适时睁开了眼睛,她装作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呵欠问道:“爸爸,你还不睡吗?”
“爸爸要去参加一个宴会,马上就要走了,我叫了隔壁的由美姐姐过来照顾你,她等下就过来,阿丽亚如果困得话就继续睡觉,如果不想睡了,就让由美姐姐陪你玩好吗?”泷泽原苍摸了摸阿丽亚有些睡乱的头发说道。
阿丽亚点了点头,然后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个红色毛线缠成的小玩偶,这个小玩偶看起来像是一个染满鲜血的巫毒娃娃,模样十分粗糙丑陋,不过却是一个很好用的替身道具,阿丽亚一把将它塞给了泷泽原苍,脸上带着孩童式的骄傲表情说道:“爸爸,这是我在幼儿园里做的钥匙扣,现在送给你。”
“哇,好可爱的小玩偶,阿丽亚太厉害了,爸爸好喜欢啊。”
泷泽原苍一点也不嫌弃小玩偶的丑陋外表,他把这个女儿送的小礼物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番,然后一脸欣喜的将它挂到了自己的钥匙串上。
“阿丽亚你看,好看吗?”
“好看。”阿丽亚点了点头,然后抱了抱泷泽原苍的腰说道:“爸爸出门路上小心,我会乖乖听由美姐姐的话的。”
想到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泷泽原苍眼角有些微酸,然后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嗯,爸爸一定会小心的。晚安,阿丽亚。”
“晚安,爸爸。”阿丽亚挥了挥手,对着小玩偶眨了下眼睛,然后乖乖躺回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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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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