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随着“砰”的一声,后脑勺挨了狠狠一击的神主应声倒下,罪魁祸首佐藤阳翔随手丢开手里的书,以最快的速度关好了社务所的门窗,然后在中岛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用制作祭具的绳索将昏迷的神主手脚绑好,扔到了角落。
不是,佐藤先生怎么会对这种事这么熟练啊!
“别愣着了,快点动起来。”佐藤阳翔自来熟地在书桌上翻找着,动作麻利得简直像洗劫商店的惯犯,“他敢让我在书柜里随便挑书看,说明书柜里大概率不会有什么线索,先从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中岛敦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跟着一起翻找起资料来,时不时还偷偷地瞟一眼被捆成螃蟹的神主——这个倒霉家伙挨了民俗书的狠狠一击,目前除了流点鼻血和额头撞个大包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但直接打昏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太大胆了?
“那个...佐藤先生,万一他突然醒过来怎么办?”
“书就在那边,等他快醒来的时候可以再给他来一下。”佐藤阳翔一脸认真地竖起一个大拇指,“知识的力量可是很沉重的,少年。”
中岛敦决定把那句“你之前在港口mafia难道不是清洁工吗,怎么连绑架也这么在行啊”默默咽下。
嗯,直觉告诉他,某些事还是不要急着现在问比较好。
但做这种事,他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心虚的。自从上回在祭具屋里,谷守慧趴在门口的那一幕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害得中岛敦老是担心谷守慧会不会神出鬼没地趴在哪个地方偷窥。
“窗帘已经拉起来了,现在再担心这种事也来不及了,她爱看就看吧,反正被她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心态极佳的佐藤阳翔彻底摆烂,现在更重要的事是早点找到有关【土地神】的信息。神主刚刚掰扯了一大堆,虽然佐藤阳翔觉得有关【土地神】的传说,绝大部分都经过了后世的加工与杜撰,但某些地方或许确实是真的。
“敦,你觉得【土地神】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好吗?”
中岛敦翻找抽屉的手一顿,他摇了摇头,紫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凝重的色彩:“不,我觉得这个传说应该只是安抚村民的说辞吧,毕竟【土地神】也是吃人的怪物...其实我反而觉得祂那个样子和恶鬼比较相似...”
“唔,我倒觉得【土地神】说不定真是庇佑村子的神明哦。”
意料之外的,佐藤阳翔却对【土地神】发表了另一种看法。
“毕竟这个村子原始的先民,就是一群愿意通过信奉恶鬼来换取生存机会的人啊。”他说,“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死的是谁都不重要吧?——对我们而言和恶鬼无异的【土地神】,说不定对这些村民来说,真的是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神明呢?”
但这样的猜测就代表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整座村子的村民,都是【土地神】与神主的共犯——或者说,是伥鬼。
伥鬼,在传说中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类,死后反而变成了老虎的仆役,引诱其他人类继续被老虎吃掉。
这座村子里的人,很可能就在干这样的事。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身为外人的谷守慧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佐藤阳翔与中岛敦几乎已经把整个房间都翻过来了,还是没能发现任何有意义的史料或书籍。就在中岛敦以为,这次的努力全部都要白费了的时候,佐藤阳翔忽然摸到书桌抽屉的内侧有一层隐蔽的暗格。
“里面有东西。”
暗格藏得非常深,要取出里面的东西并不容易。
中岛敦紧张地问:“要用我的异能直接拿出来吗?”
“不,我看没这么简单,这次就让我来吧。”
佐藤阳翔招呼中岛敦退后两步,随后拿出了吉他包里放着的长刀,小心翼翼地直接在上层的挡板处开了个洞,这才看见了躺在暗格里的居然是一本笔记本。除此之外,暗格里竟然还特意设置了一个简易的机关,如果他们贸然出手的话,说不定会直接毁坏里面的东西。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他们想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可是不触碰里面的东西,该怎么把它拿出来呢?”中岛敦犯了难,佐藤阳翔却突然站起身,在书柜里挑了一本大小厚度差不多的书,然后放在了中岛敦的手里。
“这个是...《祭祀活动指南》?”
中岛敦刚想凑上去看一眼这本书有什么奇异之处,佐藤阳翔便像变魔术似的突然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眼眸中霎时闪过鎏金般的光芒,象征着异能发动的光芒顿时包裹了他的身体。
“异能力,【空间转移】。”
下一刻,原本躺在暗格里的书就出现在了中岛敦的手上,而先前那本《祭祀活动指南》则代替日记本,躺在了暗格之中。
“!!”
中岛敦确实没有想到,佐藤阳翔居然也是一名异能者,而且异能还如此方便。
他们打开那本笔记本,发现这居然是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零零碎碎的事件——而日记的主人公,毫无疑问就是目前尚处昏迷之中的神主。
一切不幸的源头,就是从这本日记先开始的。
38
第一页,写于距今约十五年前,笔迹看起来很稚嫩。
“【xx年x月x日,晴】
听说只要把难过的事用笔记录下来,那些难过的事就会离开脑海里,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写日记。
今天被父亲大人狠狠打了一顿——因为我翘掉了村祭节典礼的准备工作。我才不想搬那些重得要死的棚架,明明离村祭节还有将近一个月,干嘛要准备得这么着急啊?
村子里的人老说让我担负起下一代神主的责任,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当神主...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去外地工作,这样就可以远离家里了。”
接下来是两个周后的日期:
“【xx年x月x日,雨】
最近家里的事很多,父亲大人每天都在和村子里的那帮老人呆在一起。每次我看见他们都觉得很可怕,因为他们老是在讲钱和女人的事,还有人偷偷让我去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接受“洗礼”。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问了父亲大人以后,他让我闭上嘴不要管,说等到我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这些东西了——可是,我明明都快成年了啊。
但是他最近几乎每天都会带回来好多钱,我偷拿一点应该无所谓吧?”
“洗礼?”佐藤阳翔若有所思,“好像在我们来的路上,并没有村民提到这个。”
下一页的日记,则记载了十五年前的那场村祭节:
“【xx年x月x日,多云】
今天是村祭节,我几乎从早到晚都忙得焦头烂额,连大麦茶都来不及喝一口。
今天父亲大人很早就出门了,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真是的,为什么我非得干这么多活啊?!
今晚有游街活动,我实在太累了,就提前回了神社,听见祭具屋那里有奇怪的动静,可是村祭节是不允许村民贸然来神社这里的。
我在半路上遇到了父亲大人,明明我什么都没干,但还是被他无缘无故地打了一巴掌。他看见我突然回来了,好像特别生气,把我又赶回去睡觉了,还让我不准靠近祭具屋。
他总是这样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下一则日记,却是三个月以后:
“【xx年x月x日,雨】
今天母亲回来了,我从来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她。
自从他们离婚以后,母亲好像就离开了村子里。父亲大人说她不要我了,我还难过了很久——她今天能过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
她问我愿不愿意和她走,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早就不想挨打了。我们约定今晚半夜就动身,希望今天晚上雨能停下来。
我想要过上新的生活。”
但神主既然会成为神主,也就意味着他和他母亲的逃跑计划失败了。
佐藤阳翔翻过一页,看见了纸张撕掉的痕迹,应该是神主处于某种原因,主动撕掉了当时的日记。
因此,下一段日记的时间直接跳到了一年之后,里面的文字相较上一年已经成熟了不少,却让中岛敦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xx年x月x日,雨】
今年也是一个雨天。
母亲去世距今已经过去一年了。我撕掉了很多有关她的东西,这一年里,父亲大人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易怒,我很害怕见到他的脸——他总是让我想起和母亲逃跑的那天晚上,被村子里的人在村头的桥梁上抓住的情景。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母亲推到河里去。然后,他们把我带到了父亲大人的面前。
理所当然的,又是一顿毒打。但他们都安慰我,我父亲是害怕未来神主的位置没有人继承,才会这么做的,这都是因为在乎我。
他们的脸让我突然觉得好陌生,好恐怖。
所以,母亲的死...全都是我的错吗?”
中岛敦读到这里时,表情闪过了一丝不忍。
虽然他和佐藤阳翔现在面对的这个神主,明显站在吃人的【土地神】那一边,甚至可能还是【土地神】最大的伥鬼,但通过这篇十几年前的日记,他还是能得以窥见一名内心压抑的少年缩影。
——父亲暴虐,母亲惨死。
当时的神主毫无疑问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下。
下一则日记中,原本迫切想要逃离家庭的少年,终于被折断了反抗的羽翼,开始试着接受残酷的现实:
“【xx年x月x日,多云转阴】
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接受神主的教导。
今天基本都在神社里帮忙,傍晚,父亲大人带我去见了村子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他们再次谈起了想要在明年村祭节接受“洗礼”的事。
父亲大人这次没有再把我支开,我终于知道了所谓的“洗礼”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是帮这些德高望重的有钱人拉皮条,让他们同年轻的信徒少女一起接受神的洗礼。
是的,仅此而已。
回去以后,我就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什么神主...什么洗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话,应该会对这个村子降下仇恨和报复吧。毕竟这个村子就是这样残酷且黑暗,令人作呕,母亲拼了命想要把我带出这个吃人的魔窟,最后却因为我而迎来了这种结局...
我居然还把当一名合格的神主作为毕生的追求: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一个傻子而已。
现在想想看,几百年前的村子可能只是因为原始危险的地形或瘴气的问题,意外地造成了人员失踪的事件,恶鬼的说辞完全就是封建迷信,至于土地神什么的...大约只是历代神主用来骗取他人信任的说辞罢了。
——他们都是骗子。
而我,我很快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中岛敦翻过下一页,看见一行用铅笔写成的,很小的文字:
——“可是...我不想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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