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微微蹙眉,想要躲开,却在听到男人接下来的话停住动作。
“看到你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痛苦和轮回,”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却依然…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还能看着窗外的月光…”
“没有被那无休止的黑暗彻底吞噬,没有在永恒的诅咒中陷入彻底的疯狂……”朝利雨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清晰。
江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个男人…知道他的秘密。
“一直一直在坚持的江,”朝利雨月的声音低沉下来,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沉重的心疼与无言的哀伤,“直到现在,还能如此清醒地坐在这里的江…”
“我真的——”
“非常、非常高兴。”
明明说着为他高兴的话语,可朝利雨月的眼底却氤氲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江的黑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朝利雨月这番剖心泣血的低语,不过是窗外轻飘的雨丝。
朝利雨月微微拉开距离,目光始终温柔含笑注视着他,可目光却透着深切的悲伤与不安。
“江,再坚持一点好不好。”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唤出,带着一种失而复得却又得而复失的巨大悲怆,声音中带着无法言喻的哀求。
“不要睡过去……不要向那黑暗低头。”
他的虚影微微前倾,一个虚幻的、带着无尽温柔与怜惜的拥抱,如同月光般轻柔地、虔诚地落在了少年身上。
那是一个纯粹的拥抱。冰凉、虚幻,如同月光本身,却承载着百年的思念、无尽的心疼与最深的祈愿——
祈愿这个被诅咒缠绕的灵魂,能在无尽的黑暗里,再抓住哪怕一丝微光。
“已经坚持了这么久的江……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点,好不好?”他的话语如同最虔诚的祈祷,最悲切的哀求,在寂静的雨夜中回荡。
“哪怕……只是为了那些还在等你、还在爱你的人?”
“为了那个……或许存在的、挣脱轮回的明天。”
没有回应。
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是这悲情独白唯一的伴奏。
他看到了少年眼底那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荒芜。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将朝利雨月淹没。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模糊,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
在回归指环的前一刻,朝利雨月突然想到百年前,少年安静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只有在他吹奏起悠扬的竹笛时,那双总是蒙着不安的黑眸才会微微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带着一种纯净的、惹人无限怜爱的、属于“生者”的气息。
少年常常依赖地将脸颊贴在他的颈窝,汲取着那份安全感,用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饱含着不安的声音说:“雨月…不要离开…”
那未完的后半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像最绝望的预言,在朝利雨月消散的瞬间,无声地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
“…我会死的。”
蓝色的光点如同萤火,无声地、彻底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房间内恢复了绝对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
布偶熊的纽扣眼睛在黑暗里微微发亮,它歪着头,棉花爪子轻轻蹭了蹭江的脸颊,像是在问:“他是谁?”
江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最终只是把脸埋进熊的绒毛里,闭上眼睛。
布偶熊用棉花爪子一阵一阵地轻轻拍拍他的背,此时又像是在哄一个终于肯入睡的孩子。
楼梯吱呀作响。
“要……要忍耐……” 蓝波抱着奶牛玩偶,迷迷糊糊地推开了门。他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往房间里走,嘴里还嘟囔着梦话。
小牛困得东倒西歪,本能地往床边爬,正准备掀开被子钻进去,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纽扣眼睛。
“呜哇——!!!”
蓝波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会、会动的布偶熊!!蓝波大人要被吃掉了!!!”
江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蓝波一边哭一边往后缩,可下一秒,他的动作顿住了。
月光下,江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黑发凌乱地散在肩头上,眉心的红痣像是凝固的血珠。他看起来……很冷、很难受的样子。
蓝波眨了眨眼睛,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忽然不哭了。
“你......”小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困惑,“你是不是生病了?”
“蓝、蓝波大人才不怕!”他抽抽搭搭地爬起来,猛地扑进江怀里,像只小动物一样使劲往他胸口钻,“蓝波大人要保护你!!”
江的身体僵了一瞬。孩童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带着鲜活的生命力。他迟疑地抬起手,动作生疏而轻柔地拍了拍蓝波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蓝波?!江君?!”
纲吉被楼上的动静惊醒,手忙脚乱地冲了上来。
他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江半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哭得打嗝的蓝波。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小牛的背,动作很轻、很慢。
月光描摹着他苍白的侧脸,此时他显得无比静谧。可当那双黑眸抬起看来时,纲吉突然僵在了原地。
“哈哈哈笨蛋阿纲!”蓝波从江怀里探出头,眼泪还没干就开始嘲笑,“这么大了,还哭鼻子!”
纲吉这才意识到脸颊上的湿意。他茫然地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冰凉的液体。
(为什么...在哭?)
他只是看着江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仅仅是目光相接,灵魂便仿佛被那虚无的重量向下拉扯,陷入无尽的、令人窒息、无法抗拒的黑暗。
那双眼眸明明异常平静,没有涟漪,没有波澜。但那平静并非安宁,更像是一座囚笼。纲吉清晰地看到里面困着一个囚徒——一个被无形锁链束缚、早已放弃挣扎的灵魂。
那眼神穿过囚笼望向他,平静地诉说着无法逃脱的宿命,以及被永恒禁锢的疲惫。
痛苦在胸腔蔓延,那双眼睛带给他的,是一种濒临窒息的绝望感。
痛苦…好痛苦……
为什么如此痛苦。
“够了,蠢纲,带着蠢牛滚回去睡觉。”Reborn的声音突然从窗台方向传来。
下一秒,黑色的小身影利落地从窗户翻进房间,一脚将蓝波从江怀里踹了出去,自己则稳稳地占据了那个位置。
纲吉甚至忘了吐槽这个小婴儿大半夜不睡觉在江的窗户外干嘛。他只是呆呆地看着Reborn钻进江的怀里,小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少年冰凉的脸颊。而江则下意识地把脸埋进小婴儿的颈窝,闭上眼睛。
这一幕莫名让纲吉的鼻子更酸了。
纲吉抱起还在嘟囔的蓝波,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关门前的最后一瞥,他看到Reborn黑色礼帽下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走廊里,纲吉把蓝波送回儿童房。小牛已经重新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紧紧抱着江给他的那颗棉花糖——不知什么时候塞进他手里的。
纲吉站在门口,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
与此同时,Reborn凝视着怀中沉睡的少年。
江迷迷糊糊地把脸埋进Reborn怀里,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凉的:“老师.....”
江的呼吸很轻,几乎听不见,像是随时会消失一样。
Reborn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心的红痣,触感冰凉。
他全程听到了朝利雨月的独白。
他学生的秘密比想象中更庞大、也更无望。
“朝利雨月......”Reborn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有些秘密,或许只有他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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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家教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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