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痛苦的时候就会逃亡梦的世界。
因为梦可以最直观的反映人心所缺失的,希望拥有的,不想失去的,而现在,纲吉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清爽的晨风自窗外吹走了少年人的阴郁和烦恼,目光所到之处全是混入了蓝色的熟悉的课桌和人们。
那几个欺负自己的少年少女坐在课桌上高声谈笑着什么,虽然在纲吉听来他们的声音仿佛被泡在了水中一样,只有模糊的气泡音而已。
几人在注意到纲吉的视线后故作凶恶的对他吼了些什么,纲吉低头移开视线,自己雪白的笔记本内页被风刮动着翻开,幼稚又不太整齐的字迹让纲吉恍若隔世,然后他放在笔记本上的铅笔随着这阵翻动翻滚着落到了地上,纲吉下意识的想要去捡,却在离开座位的瞬间向下跌落。
他仿佛沉入了海底之中,空气断绝。
他最后一次抬头看向水面之上的教室。
身上若有似无的疼痛和饥饿唤醒了纲吉。
他费力的睁开酸涩的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纲吉眨眨眼,发现自己左边的视线漆黑一片,还完好的右手艰难的抬起,摸向自己的左脸 。
他的左脸被绷带细心的包扎了起来,左手也被治疗过,因沉睡和药物变的迟钝的鼻子迟来的闻到了消毒药水的气味,纲吉一时有些茫然。
自己被救出去了吗?从那个可怕的地方?警察发现他被奇怪的人抓走了吗?
不再接着受苦的现状让纲吉的大脑在接收痛苦和恐惧的信号之外腾出了点富余来思考现状,但是一贯算不上聪明伶俐的他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门锁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白色的房门被打开,纲吉下意识的抓紧了床单,见来人不是之前看到过的任何一个人后,他暗暗的松了口气。
来人是个白发,穿着考究的老人,对方和纲吉见过的老人全都不同,背脊挺直,身上带着不输于年轻人的气势,又有这年轻人没有的岁月沉淀出来的气质。
“你好,男孩(boya)。”
来人在他病床边坐下,黑色的帽檐稍微遮住了一些老人的眉眼。
“感觉如何?”
“……我不知道。”
纲吉不知道自己现在说不说得上还好,突然被带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被质问,被拷打,最后又辗转到了病床上,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本就不怎么擅长思考的脑子卡壳了许久,直到老人出现才开始慢慢运作。
“那么我就单刀直入的说了,男孩,你现在在社会上属于黑户。 ”
纲吉瞪大了眼睛,老人拿出一叠资料,一页一页的翻着。
“在日本无论哪里都找不到你的户籍资料,也没有出入国境的记录,基本可以算得上非法滞留人员。”
“…诶?但是…我确实是……”
“并盛对吧,很遗憾按照你提供的地址查询的话,只能得到完全不一样的地点,不管是名字还是地方民俗,地标建筑,都是完全不同的。”
啊,还没有逃掉。
老人后面似乎还在说这些什么,纲吉已经听的不太明确了,他的视线投向了老人黑色的风衣和西装之上,此时此刻终于,认识到了自己还身处地狱的事实。
“……你们,是□□(yakuza)吗?”
这是纲吉目前能想出来的最有可能的答案,但是堂堂□□为难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物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然后他看见自见面起就波澜不惊,语气平缓的老人抖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啊,失礼了,但是,哈哈,不过没想到你会把我们和那种地方上小混混团体混为一谈。”
在那笑声之中纲吉感受到了某种扭曲的情感,那是比信念更浑浊,又比**更高尚,某种接近信仰一般的狂热。
“那么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只见老人站起身,一手伸展,一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
“我们是这个城市的影子,暗面的守门者,横滨地下社会唯一的掌序人。”
那狂热点燃了老人的瞳孔。
“港口黑手党(mafia)。”
“广津老师~”
正在处理任务后续报告的广津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抖,按理来说他这样资深的黑手党,走过了无数枪林弹雨,经历了各种大风大浪和生死大关的人,区区被不通报就打扰这种事,是不会让他动摇的。
只要来人不是太宰治的话。
“太宰大人。”
广津维持住表情,站起身向来人行礼,对方随意的摆摆手,丢了一叠资料在他桌子上。
“这是?”
“新人指导。”
黑发的干部露出微笑。
“属下明白了。”
没有再多问的老人将资料收下,按理来说,一般干事被塞了一个没头没尾的任务,至少也会要求解释和说明,再不济也会有些疑问。但是广津柳浪没有,他只是像接受了一个普通的日常业务那样,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太宰的要求,没有询问来龙去脉,也没有质疑。
那是港口黑手党自上而下对于高位者的绝对服从,是靠血与命堆砌出的忠诚的高塔,脱离这座高塔的人下场无一不是粉身碎骨。
纲吉对于非法的暴力组织的认知还停留在只会出现在电视报道中的山【消音】组,和本地在夜晚的并盛飙车吵闹了一段时间,外形花枝招展的暴走族。
虽然那些暴走族在作孽跑去并盛中附近飙车被某风纪委员剿灭后开始重新做人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而mafia一词更是漫画,电影中才会接触到的。
但是回忆起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黑手党一词所代表的恐怖就深深的刻在了纲吉的脑海之中。眼前的这个老人不是什么漫画,小说,电影里的虚构组织的成员,而是真实存在的犯罪组织,是一个能够毫不在乎的违背法律,道德,伤害他人的组织。
那痛苦纲吉一辈子都不会将其淡忘吧。
而且在那之后,纲吉一生都会铭记吧。
所谓黑手党,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一早广津就打定注意不听不问,揣测太宰治行动的意义的人多数没什么好下场,但是接收了男孩资料,和实际见到纲吉本人后,广津还是不禁在心中产生了疑问。
为什么一定要让眼前的这个普通平凡的男孩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呢?
向纲吉说明了他目前的处境后,广津并没有将男孩奇怪的发言和履历与时空穿越之类的事联系起来,毕竟情报部研究出来的吐真剂混了什么成分尚不明确,而且也不是没有用了就失智产生幻觉说自己见到了伟大的吾主的人。
在横滨偷渡客并不少见,多数不是隐于市井之间就是死在了港口黑手党渡口的枪下,虽然眼前的男孩看上去确实像日本人,但是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亚裔多了去了。
所以眼下广津只是将纲吉当成了日语说的很好,脑子被吐真剂烧掉了一块,且不肯松口的偷渡客而已。
太宰治交付他的任务是新人指导。
那就无关广津柳浪个人的好恶,也无关沢田纲吉本人的意愿和素质,就算沢田纲吉是颗无法点化的顽石,广津柳浪都要将其视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员,并且进行培养。
至于教育方针以及结业标准,只要太宰治没有特意指定,就代表全权交由广津柳浪个人自行判断。
广津柳浪是隶属于港口黑手党战斗特攻部队“黑蜥蜴”的百夫长,而且拥有相当程度的人脉,业务范围上到对敌对组织的歼灭作战,下到对殉职成员家属的安抚和灭口,虽然听上去和织田作那样的“万事屋”业务相同,但是两者经手的任务的含金量和机密性是不可等同的。
死在广津柳浪身后的年轻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活下去的方法,杀人的方法,他比任何人都适合作为初入地下世界的羔羊的“引路人”。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广津就开始了对沢田纲吉的“评估”。
瘦弱,安静,或许因为药物和拷问的原因,看上去还缺乏了一些求生意志,对于提问的反应稍显迟钝,而且不知是好是坏的是,男孩缺乏对抗心。
不过挨了芥川龙之介一拳,还经历了太宰治的拷问后,还能留有对抗心的人是不会活着走出那间拷问室的。
外貌……典型的人畜无害的样貌,如果适应训练结束后能维持这样的气质的话,将其作为暗杀和潜入的苗子培养也并非不可行,前不久收留的名为泉镜花的少女在这方面展现了相当程度的天赋。
在心中初步拟定了方案的广津看向面露不安的男孩,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员了,等你的伤势恢复后将由老夫亲自指导。”
男孩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被咽了下去,大抵是意识到自己没有话语权,放弃了多余的反抗和询问。
他只是像在自言自语那样,低声说道。
“我没得选,对吧。”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句。
广津轻笑一声,没有再多言。
繁杂的钢铁的花纹快速的下落,“叮”的一声后,黑发的干部踏入了奢华的房间之中。
“辛苦了,太宰君。”
让人容易放下戒心的平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自黑暗中响起,随着一声响指,暖橙色的台灯被点亮,看上去风华犹在的中年男性双手十指交错放在桌前,微笑着看着黑发的干部。
“那么,今天又有什么会给我带来意外的报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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