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if

很早以前,大概是太宰治刚进入□□时藤山竹就是他背后的幽魂,在任何需要出前线的时刻,她都会到场,然后进行太宰治所需要的屠杀或保护。

森鸥外下台后,藤山竹才有了真正的黑手党身份。在此之前她并不被承认,类似于太宰的家臣,但性质更外缘。因此,杀了藤山竹并不会引来港口黑手党的报复,因为没有理由,而藤山竹树敌无数,她遭受的暗杀比□□只多不少,身上总是带着伤。

太宰当上首领,当时帮派内都认为她会成为心腹干部,或者贴身秘书,然而并没有,一个叫银的女孩代替了藤山竹原本的紧切位置,而干部之职也并没有落到她头上。相反,这把原本所谓最锋利的枕下短刀,被调往了几乎对角线的分部前线,如同流放一样远离那座横滨的标志性大楼,并且在未来四年里只有零星几次被召回。

很多人认为太宰治太无情,不过这是或许是事实。没有人了解太宰,了解这个最年轻的、把港口黑手党扩张到史无前例的地步的首领,只知道他总在那个暗无天日却奢华无比的巨大办公室里,然后总是运筹帷幄沉默无言。

……

芥川龙之介一路杀到总部大楼里时,迎战他的是游击队长白虎和35人斩。这两位的位置是藤山竹让出来的,而后者仅仅跟那个白发少年会过面。

中岛敦———白虎,他那时已经有了可怕的传言,脖子也已带上了扎入血肉的项圈。第一次会面就是交接工作,年轻的杀手在办公室里不安地来回踱步转圈。

“咔嚓。”

门打开了,来人穿着普通的西服套装,一头黑色长发。看起来很年轻,似乎只比自己大几岁。中岛敦认不出来牌子或面料,但他知道这套简单的衣服一定也贵得吓人。跟传闻一样,游击队长兼第二机动部队队长藤山竹,那个战功赫赫的往生花并不面似修罗夜叉,其实是个长相清秀美丽,气质文静的年轻女子。

“……”女生,还是女人?她沉默地站着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细微的钟表声。两人都没有流露出呼吸,在杀手的默契中,或许从进门那一刻他们就开始了较量。

“……藤山前辈。”

过了许久,敦还是忍不住开口。他心里有些心虚,因为这职位藤山竹坐到现在从来没有出过错,为太宰先生扫平了无数障碍,两年前那场mimic的战役中,正是她给了对方首领最后一击,立下大功,为港口黑手党拿下异能开业许可,让太宰治的地位更加无法动摇。而现在,自己初到不久,还是个毛头小子就要接下这样的职责,无论对方如何发难他都应该低头承受。

“……”藤山没有说话。敦却莫名觉得她叹了气。

敦背上渐渐冒出了冷汗。藤山竹,那个比他还稍矮些的年轻女生,遥遥站在进门的位置,在那声并不可闻的叹气声后,突然施加杀气。狂狷的杀意并不层层叠加,而是一下子到达了汹涌的顶峰,使即使是有白色死神之称的中岛敦也感到周身发凉,精神极度紧张。

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如幕布一样裹住他,又如薄膜收紧,让他难以动弹,喉头梗塞。

藤山竹的身影在背光和顶光下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压迫却愈演愈烈。

白虎已经下意识炸毛站起身,在中岛敦体内焦虑地徘徊低吼。敦的四肢开始虎化。他确定对方想杀了自己,不是比拼评价,也不会点到为止,这一战必须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甚至不会存在两败俱伤。

突然,对面动作了,敦确信自己在那一刻做出了防守的姿态。但她———前游击队长———并没有攻击,杀气如梦般消散,压力瞬间不见,这一切中她还是一动不动。白虎瞪大眼不能理解这变故,困惑中一句话也不能问出。

“我把密钥给你,还有关于Q374货物的运输是最近最重要的事项需要我亲自交给你外,别的应该你已经了解过了。”

往生花迈着无声的脚步向他走来。敦不敢错过一点地搜寻着她每个动作的细节,没有任何问题,刚才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

中岛敦后来明白了那时藤山竹放弃与自己战斗的原因是什么。一切都是太宰先生的命令,她就算怒火滔天,也还是会遵循。太宰先生一定是跟她说过了“敦君必须做到这个位置上”之类的话,因此藤山竹再不满也会离开。

而且那一下也不是试探,就是她忍不住了。

……

芥川最终与他一路打到天台,中岛敦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接着太宰先生出现了,银也出现了———敦才知道她姓芥川。然后完成了一切,太宰治,这个最年轻有为,也是最可怕的黑夜统治者,从大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如血肉淋漓之洪流,也如恍惚梦中之幻风的短暂一生。

那时候是黄昏。

……

中原中原干部在那之后赶了回来,接任为下一任首领。尾崎红叶在太宰治的墓碑前站了很久不发一言。黑蜥蜴全队无可复仇,立原道造的匕首牢牢钉在葬礼礼堂的墙壁上兀自晃动,广津柳浪在半途离席。有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在角落里悄然出现又悄然离开,空留下一声叹息。

藤山竹没有回来。按照遗嘱,她应当接任中原中也干部之职。遗嘱上特地写了不得违令,但从太宰治的死讯传去那天起,分部就找不到了她的身影。

藤山竹的离开无比突然,任何安排都没有。原会议欲将其定性为叛逃,但时新上任的首领中原中也给那个提出这个观点的下属一个极为可怕的眼神。最终藤山竹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灰名单成员———意为“若回归不计前嫌仍给原有待遇,若敲定叛逃杀无赦”。

后来,又很后来。港口黑手党换了几任首领,又和武装侦探社合作了几次作战抵抗外敌,三刻构想越发可靠。藤山竹的灰名单被堆在仓库里积灰了一年又一年,再也没有人想起她。连当年如同恐怖故事般的名声现在也真的成了都市传说,甚至有传言太宰治没死,而藤山竹作为太宰治的背后灵其实早就在当年悄悄随其离开,如今正在轻津还是青森潇洒快活。

这些当然都不得而知了。但唯一确认的是,太宰治的棺木自始至终都那样沉甸,而藤山竹在办公室收到死讯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

mimic那一战,藤山竹最终把纪德杀死的代价是身中十三枪。这是那把枪的极限容量,她只能凭借子弹打出后的那瞬间勉强改变路线而不被立刻杀死,但当子弹射完后,她没给对方换枪或补充子弹的机会,本来该是死人的她却如恶鬼般扑上去,把刀插入了纪德的心脏。

藤山竹并没有恢复能力。据下属所说,每一枪都打在关键器官上,但她却没有死,甚至在最后那一跃中,一声未吭。

想必死讯抵达之时,那瞬间的惨痛要比打进身体的十三颗子弹痛上得多。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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