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这个位置。”常陆院光——新同学之一——目标明确地走到我右手边的座位,一手撑在桌子上问突逢无妄之灾的上户:“你,没意见吧?”
上户的眼神还残留着茫然,却几乎本能反应着站了起来,张了张嘴马上要应承下来。
棋品见人品,这家伙,跟他的棋一样软趴趴的,虽偶有灵气,却不怎么堪大用。
我将桌面上的书本文具扫到书包里,唰地提上书包站起来。握住上户的肩膀稍稍施力,同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坐下。
“常陆院光君,”抬了抬下巴点向已经空荡荡的座位,余光疑惑地注意到他过于强烈的盯视:“请坐这里吧。”
他张了张嘴,就在我以为这位小公子将要提出异议的时候,他却又默默合上了。当然,我暗笑,一直不合可就不是小公子,而是小傻子了。
——真是古怪。我一边走向后一排,也就是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一边为常陆院光如向阳花般追随着我的目光感到纳罕。摸了摸刚刚突出了一点的喉结,祛魅术还在啊……
虽然来者并不是须王那个自恋过头的王子病,但这个常陆院光显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想到须王又不声不响地给我带来两个大麻烦,我就在心里狠狠给他记了一笔。
要知道,青春学园确有几所友谊校,其中包括在网球场上打得如火如荼的立海大附属和冰帝学园,但除了乍富新贵冰帝外,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学校。樱兰就算要攀亲,也该找像祁织所在的布莱特圣特丽亚学院这样的私立名门才合理。
倒霉死我吧。
我面无表情,暗下决心有空的时候一定要让父亲教教我画符。他于此道也只能算个半吊子,但总比唐人街上随便找个坑蒙拐骗的老道士可靠多了。
下课后,上户却是第一个找上我的。
“谢谢你,梦野君。”他嗫嚅着说:“对我来说,坐哪里,都没关系的。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梦野君!”说着轻轻向我鞠了个躬。也不等我说什么,自己又坐了回去。
我在心里皱了皱眉,尽量不让自己的不耐烦表现在脸上。这家伙,在围棋社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难道,我和阳彩的亲和力,就有这么大差距?
还是说——我眯了眯眼,荒井这该死的东西,竟敢……
“很烦人吧?”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常陆院馨——新同学之二——不声不响地坐到了我身旁。他的座位本来在我原来的位置,也就是现在他哥哥的位置的后面,和我同排,但并不相邻。
看着已经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我左手边位置的高档文具,厌烦感从胃里涌上来——不愧是兄弟。
对上他的眼睛,我一字一顿、意有所指道:“的确烦人。”
他怔了一瞬,我肯定他脸上闪过一丝受伤。这丝受伤令我产生快意的同时,理智告诉我自己有些不对劲。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今天的情绪波动也有一些太大了。
在平时,我是不会管这种闲事的、讲这种闲话的,但我此刻竟希望他更多地流露出这种脆弱的神色来。从那又像翡翠又像琥珀的眸子里流出一串串珠帘般的泪珠的话,一定会更加令人兴奋吧。
“自作主张,反而给上户君带来困扰的我,”收拢心神,我往回描补,拿起祁织骂我的话就是一个借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高高在上的所谓‘善良’而已,”不知为何,也许是对他的话后知后觉地感到伤心,竟真的流出几滴泪来:“馨君,这样的我,很讨厌吧。”
常陆院馨金绿色的眼瞳里映出一个小小的我,如放电影般流过一瞬又一瞬忽明忽暗背景。他在想什么呢?我读不懂。但接下来他的动作,就更不是我所能读懂的了。
他的脸在我眼中缓慢但实际上应该是十分迅速地靠近了,最终靠近到了我看不清的距离,而我由于过于惊愕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将他推开——
一个温温的物体轻轻接触了我的左眼。教室里响起一片整齐而轻轻的抽气声。
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的理智无法运转了——
天杀的,吻一个见面不超过一小时的同性的眼睛,究竟哪门子的规律、法则、常理可以解释一下?
没记错的话,我们总共才说了53个字的话!
——!——
一只手粗暴地将我推得后仰,要不是我还有些核心力量,这一下可要后脑勺着地了。常陆院光扭曲地瞪着我,他的弟弟则仍是一副茫然的神色摸着自己的嘴唇,好像被我非礼了似的。
如果不是当事人,我都要以为这是什么小混混勾引了千金大小姐被她的哥哥找上门来了的可笑戏码了!
我约摸有那么一点头绪,八成是春生的祛魅术终于出了什么毛病,撇开五味杂陈理不出头绪的各种情感,我定了定神,站起身来,反正这会儿不管做什么都是视觉焦点,于是我直接跟班长请了个假,拿了钥匙准备回家。
“喂!”常陆院光喊道。
我扶着门框回头,他却又不说话了。我深深地看了常陆院馨一眼,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着魔了。明天再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吧,我想。
骑着小电驴走在路上,沉淀了的情绪最终只剩下一个声音:春生!!你最好能解释下TM的这又是怎么个回事!
没有回日升公寓,坐在熟悉而安心的小床上,我咬牙切齿地拨通了电话。
春生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澄空吗?”
“玉牌。”我轻声道,暗示他找个安全地方谈话。
话筒那侧一阵淅淅簌簌,接着是木屐敲击地板的声音,还在日本?想到我经历了那么多倒霉事儿而他却能一气儿睡到日上三杆,我就没办法好好说话:“你什么时候能可靠点儿?祛魅术会出岔子你倒是告诉我一声啊。”
他直接忽略了我的指责,显出一种不加思考的笃定:“不可能。你母亲改进的,怎么会出错呢?”
怒气升腾,我几乎要从胸中吐出积年埋藏的话了。——这是最接近的一次,但终究没说。不管你承不承认、喜不喜欢,有些人有些事,它就是很难改变。
比如,我的父亲。
十年了你才把它琢磨出来,怎么忽然就成了她改进的呢?如果是真的,那这十年来,你究竟在研究些什么呢?
“那它会不会在某些情况下,影响,或者说放大我的情绪?”
春生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喜笑颜开:“澄空——你要变成大人了!”
“能不能把话说明白?”
“用人类的说法就是,阿澄,你性成熟了,经期到了,从今以后,要有每月一次的子宫内膜脱落了!”
“这我早从生理健康课上学过了。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你现在是男生状态吧?问题就在这里,经期的疼痛没有对应的器官可以转化,它于是变成了一股邪炁,再加上本来女性在经期就容易出现情绪起伏,这期间转换性别就相当于一个情绪放大器。”
倒也合理。那常陆院馨的情况又该怎么解释呢?“所以真的没有失去祛魅效果吗?”
“当然没有。”春生神秘地笑:“澄空你该对自己本身的魅力有信心啊。”
确认我清楚如何处理突如其来的生理状况后,春生说:“正巧你打电话过来,就把婚礼的事情也交代了吧。”
又来了,不好的预感。今天的倒霉事儿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
“婚礼定在这周日。”
这么快!况且这个时机……我吃了一惊:“不是说要一个多月吗?”
“美和想找个你没比赛的周末,如果这周六不办的话,就得等到下下个周末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看来右京和雅臣把祁织的事情瞒得挺好的。这么说澄空是一定要出席的了。
不等我问,春生就说:“和泉的话,等美和打电话邀请时,就说大舅舅突发心梗,你已经到了中国了。”
我听了觉得荒唐无比:“我哪有什么大舅舅?真有的话就这么咒他?”
“你在中国是真有着两个舅舅呢。他可是神通广大,鬼都怕的,哪里我就能把他咒死了?”
想了想,问:“那出入境管理局记录怎么办?”之前是他先偷渡出去,再借障眼法进来的。
和泉的身份也是靠春生在中国的关系办的,大陆查得严,只能挂在中国香港,且年龄写的比澄空大一岁。我生在泉州,但由于父亲是日本国籍,所以在成年前算是双国籍。
春生竟还思考了一会儿,真是好气又好笑,他就是只能想那么一层。
“那我托你小舅舅扮成你好了。你的事他总还愿意帮的。”
我点了点头,叮嘱春生别忘了给和泉请假。
挂断电话,将头埋进手里,我感到这一天还没过到中午,就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两天真不知是怎么了。
不过好歹也有那么一点好事情,这个半月假一请,等回学校时,两个常陆院应该都会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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