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的时日久了,陆小凤和花满楼也逐渐摸清了叶映微的性子。
她虽总是一副清冷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说话也常常简短得气死人,但他们发现,这位“青衣谪仙”并非心机深沉或故作高傲,她只是……过于直接。直接到近乎不通世故,心中所想,便是口中所言,从不屑也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这份纯粹到极致的“直”,有时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却又显得格外珍贵。
这日,施针完毕后,叶映微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药箱离开,而是罕见地沉吟了片刻。她清冽的目光落在花满楼的眼睛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药箱边缘。
“下一阶段的汤药,需换一味主药。”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一直守在旁边的陆小凤立刻凑上前,关切地问:“哦?需要什么珍奇药材?叶姑娘你尽管说,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我陆小凤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叶映微似乎完全无视了他话中的夸张修辞,只提取了核心问题,直接回答道:“需要神曲花瓣入药。”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此物生于极阴之地,喜潮畏光。花形似兰,开放亦有时机,他眼中余毒未清,若想更好治疗而不损根基,少不了此物。”
“这听起来……可比之前那些药材难弄多了。”陆小凤的眉头皱紧了,“城里几家大药铺的掌柜我都熟,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有此物。”
“自然。”叶映微道,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此物非人工培育所能得。寻常药铺不会有。”
花满楼温声道,语气中带着一贯的不愿麻烦他人:“如此说来,此物甚是难得。若实在难寻,姑娘也不必过于为难,或许可用他物替代?循序渐进亦是稳妥之法。”
叶映微毫不犹豫地摇头:“此药关键,无可替代。替代之物效力不足,若强行用药,于后续治疗有碍,前功尽弃亦有可能。”她顿了顿,“据闻,城西富商李员外家有一处精心打造的地下花窖,模拟极阴环境,专植奇花异草。或许,有此物。”
陆小凤一听,眼睛顿时亮了:“李员外?他家那个宝贝花窖我倒是听说过,守卫森严得跟皇宫内苑似的!巧了!我正听说他三日后要办寿宴,以他爱炫耀的性子,说不定会开放部分园景!这可是个混进去的好机会!”他立刻看向两人,“怎么样?我去弄几张请柬,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花满楼微微蹙眉:“如此贸然前去,是否……”
“哎,花满楼你放心!”陆小凤拍着胸脯,“有我陆小凤在,还能有混不进去的场子?叶姑娘,你觉得呢?”
叶映微沉默着。她对喧闹的宴会打心底里感到排斥。但神曲花瓣确是关键。她抬眼看了看花满楼。
“……可。”最终,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三日后,李家宴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种繁复的香气与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
叶映微一踏入这里,眉头便几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
“既来之,则安之。”花满楼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园中花草品类繁多,气息交织,或许于你感知那神曲有所助益。暂且忍耐片刻可好?”
陆小凤也凑过来低声道:“叶姑娘,你们先随意逛逛,我去去就回。”他说着,便灵巧地滑入了人群。
叶映微沉默片刻,终究还是随着花满楼在园边缘缓步而行,试图从繁杂的气息中分辨出那抹独特的花香。
然而,她的灵觉也不可避免地感知着周围人心的波动。很快,一个身着锦袍、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走来,目光精准地落在花满楼身上。
“可是百花楼的花公子?久仰大名!在下赵世清,今日得见,真是幸会!”他言语热络,又看向叶映微,“这位姑娘是……?气质如此清逸,真是少见。”
叶映微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清冽的眼底微微蹙起了眉。在她感知中,此人表面的光鲜下,是深不见底的贪欲与算计,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赵世清被她看得不自在:“姑娘为何这般看着赵某?”
恰逢陆小凤回来,正好奇地看向这边。
叶映微并未迟疑,用她一贯平静无波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你的心,让我感到不适。”
一瞬间,周遭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世清脸色猛地涨红:“你、你此话何意?!凭空污人清白!”
“哎呀呀,”陆小凤立刻跳了出来,脸上挂着看似打圆场、实则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赵老板消消气!我们这位叶姑娘啊,就是‘听心’特别准!她说感到不适,赵兄台你是不是最近操劳过度,心神不宁啊?”
而在一旁,花满楼在叶映微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周身那温和的气场便微微收敛。
他极其自然地微微向前踏了半步,身形巧妙地形成了一个不经意间将叶映微护在身后侧方的姿态。他面向赵世清,语气依旧温和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赵先生,”他缓缓开口道,“心若不适,或许更需静养。阁下此刻气息急促紊乱,面色想必也已不佳,强撑于此,于身心康健着实无益。不如听在下一言,先行回府休息,寻个安静处宁心静气为好?”
赵世清脸色青白交错,重重一甩袖:“哼!好……好得很!诸位真是……真是‘热情’!赵某身体突感不适,恕不奉陪!”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
风波骤息
陆小凤兴奋地凑近叶映微:“叶姑娘,快跟我说说,那家伙心里到底藏了多少脏事?”
叶映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很吵。”
陆小凤:“……”他却不怒反笑。
花满楼微微摇头,面向叶映微,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纵容:“叶姑娘,下次……或许可以尝试说得更委婉些?”
叶映微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抬起清澈的眼眸,看向花满楼,非常认真地反问道:“为何要委婉?”顿了顿,她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那是实话。”
花满楼闻言一怔,随即忍俊不禁,摇头失笑。是啊,对她而言,那仅仅是一句基于事实的直接陈述。而这份不掺杂质的“真”,在这虚饰的宴会上,却显得如此珍贵。
他心中那片平静的湖面,仿佛被投入一颗小小的石子,漾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或许是在离去的回廊,或许是在府外清冷的街角,一道孤绝冷冽的身影,如同出鞘的寒刃,骤然闯入这尚残留着宴会奢靡余温的氛围中。
西门吹雪。
他并非为宴会而来,或许只是途经,或许另有目的。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叶映微身上。那目光并非审视,更无男女之欲,而是一种极致的纯粹与冷静,如同辨识一柄剑、观摩一道痕。
他看到了她方才直斥赵世清的一幕,或许也“听”到了。
陆小凤下意识地收敛了玩笑之色,花满楼也微微颔首致意。
西门吹雪的目光与叶映微相接。空气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冷”仿佛在无声碰撞。一种是历经世情、淬炼至极的孤高之冷;一种是天生地养、不染尘俗的纯粹之冷。
他看到她眼中毫无畏惧,亦无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仿佛也能一眼看穿他剑道极致的“诚”与“寂”。
片刻,西门吹雪极轻微地颔首,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那不是对一个人,而是对一种存在的认可——认可她同样将某种“道”践行到了极致。
他的目光或许在她身侧的药箱和指尖可能残留的金针痕迹上停留了一瞬。医者?毒者?皆不重要。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移开目光,身影如同孤鸿掠影,悄然消失在夜色或街角,仿佛从未出现。
但那一刻无声的照面,却比万千言语更重。他看她的那一眼,是剑神对另一位“巅峰”行者的无声致意。
陆小凤长长舒了口气,咂咂嘴:“乖乖,西门吹雪那眼神……叶姑娘,他刚才可是把你当成了同等高度的‘怪物’来看啊。”
叶映微望着西门吹雪消失的方向,静默片刻,只评价了两个字:
“他的剑,很静。”
与她周遭的“吵”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极致专注、心无旁骛的“静”,与她自身的“静”虽有不同,却遥相呼应。
花满楼“望”着西门吹雪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身旁的叶映微,心中那片涟漪悄然扩大。他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位青衣女子,究竟是何等特别的存在。她不仅能触动他内心的温柔,更能引得西门吹雪这般人物,投以近乎“认可”的一瞥。
寻药之事或许暂无所获,但花满楼觉得,此行已收获颇丰。他仿佛又靠近了那片静谧深海一分,窥见了其下更璀璨的光芒。
突然在想我是不是写太长了?应该是个不长的短篇。不过男女主之间的表白可能会比较墨迹。其实这一张算是一段引导型恋人的剧情,陆小凤传奇的主线剧情不是很重要。基本不按原著剧情走,也不整什么上官飞燕打脸之类的剧情。这一篇章其实是类似卷名一样的直译,是一个学习感情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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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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