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强光刺目,季苏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疼,要命的疼。
像钢锥反复刺穿眼球,像铁锤敲碎头骨,像铜鼓要震碎耳膜。
疼得让人要发狂、要撕裂一切。
…………
地白风色寒,
雪花如大手。
极寒之地的寂静,被呼啸的寒风打破,岩石躲藏在冰川之下,放眼望去,冰封千里。
在漆黑的无意之中,被唤醒,感受逐渐加深,疼痛也随之而来。
季苏感觉到了疼,又疼又冷,也带给她片刻清醒。
眼皮拉扯着,像被胶水糊住了,睁不开。
一只手捂上季苏的眼睛,那手粗糙冰凉,却很好地缓解了眼睛的疼痛。
耳边是一点红在说着什么,只能听到嗡嗡声,不知道是脑子在嗡嗡响,还是耳朵听不清楚。
他好像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他不是一向话少的可怜吗!这是怎么了,这会儿居然说了这么多话,可惜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得问问他,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值得他这么多话?
季苏恍惚地又使了一下劲,终于睁开了眼睛,眼毛刷在手心上,感觉好像有蒸发的水汽。
原来我的眼睛是被冰雪糊住了,还好是冰雪不是胶水。
季苏脑子还没清醒,眼睛先清醒了。
手离开了眼睛,带走本就不多的热量,季苏眨了眨眼睛缓和了一下僵硬的眼皮,才看清,天上有成群的洁白的雪片,呼啦啦正往下掉,那雪片大的吓人,像茶碗盖一样,圆溜溜的……呃,好像是雪团。
季苏脑子激灵一下,身体也跟着战栗一下,她感受到了身体僵硬寒冷,
我嘞个老天鹅!
这那里是雪花,这是雪花凝聚成团了,这是老天爷打雪仗呢吧?这啥呀?咋下这么大这么奇葩的雪。
“季苏……季……季苏……”一点红牙关紧咬,也止不住牙齿战栗的咯吱声。
季苏想抬手,手臂没有知觉冻的僵硬。
一点红哆嗦着拢紧季苏的身体,把她的手放进怀里,季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大概一点红也跟冰雪一样冰了吧。
转动眼珠,看见的全是冰天雪地,白的白的还是白的。
季苏闭上眼睛又缓和了一下,努力地从一点红怀里抽出手,手臂落在腰腹间,哪里有一个小小的香囊,食指长短,宽不过拇指,那是季苏的百宝囊。
努力驱动手指,伸进百宝囊内,无暇查看,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掉落出来,砸在两人身上。
“稀里哗啦!”
“噼里啪啦!”
季苏和一点红被埋在小山一样的……堆下。
形容不出来,姑且叫杂物堆吧。
“一咳、咳……一点红……你别动,等等……我,咳咳……毒。”
季苏着急地想喊出来,嗓子像被开水烫过一般,火烧火燎地疼,咳出一块凝固的血块,季苏剧烈地喘一口气,哼哼出声儿,蚊子一样。
她可是随身带着不老少毒药呢,个个都能毒翻一头牛。
试探着用唯一能活动的手指尖碰触身边,一点一点,手指尖滑动,收起压在身上的东西。
刚刚冲动了,真应该看好了,再往外拿东西的,这下更费劲了。
季苏划拉着,手指头尖碰到的每一个温暖的物事,都往身体这边扒拉,让温暖紧紧贴着身体。
大半晌才清理出半边身体,季苏吭吭哧哧半天,急得的身上竟然有些发热,胳膊有了稍许知觉,身体也回暖了一些。
季苏觉得自己像个年老的乌龟一样,身上背负了沉重的杂物堆,趴在一点红胸前,喘气都费劲,奋力地划动前肢。
终于把身上的东西都收了回去,四周却还留有一圈“杂物”,刚好把她和一点红围在圈里。
“一点红,……你还好吗?”
季苏实在无力起身,只能继续趴在一点红身上,声音虚弱不堪。
“……季苏。”
一点红在哆嗦,他好像在发呓语,无意识地一声声叫着季苏的名字。
季苏脖颈歪靠在一点红肩膀,恢复体力,原来一直是一点红在她耳边说话,唤醒了她。
终于在百宝囊里找到一瓶小还丹,塞嘴里两颗,又给一点红塞了两颗,药入口既融,药力开始从肺腑发散,又等了一小会,季苏活动一下手脚,慢慢从一点红胸前爬起来。
整理出有用的东西,用不上的又都塞回百宝囊。
用棉被裹紧一点红,再给自己套上两层厚衣物,燃起一个小火堆,架上特制的小铜锅,季苏总算长出一口气,没死真好。
一点红是力竭加冻伤,给他灌了几样对症的药,也缓过来不少,时空穿越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不可逆的损伤,只是落点不好,落在这冰天雪地里,让他遭了不少罪。
那团刺眼的白光,时空的碾压,带给季苏很大损害,胸腔闷闷的,不时能咳出一团血块,头皮下像有针扎一样,一动弹就疼出一身冷汗。
这里目及之处都是冰雪,没有树木没有山川峡谷,全是平坦的雪面。
寒风咆哮着,刮走一切高出雪面的东西。
为了挡住刺骨的寒风,季苏开始砌雪墙,一点红活动下手脚,拖着身体接过季苏手里的小铲子帮忙铲雪,两个伤患在漫天的风雪中慢吞吞地活动。
等雪墙砌好,季苏找了一张厚厚的毡布盖在上面,形成一个有屋顶的小雪屋,屋里有火堆在燃烧,还有一张小床,床上堆着厚重的衣物棉被。
雪墙挡住寒冷,也阻拦热量的流失,两人终于能喝口热水,歇一歇了。
雪天太亮,根本无法计算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季苏觉得有点浑身无力,眼前一阵阵发黑,赶紧翻包找药。
吞了不下四种药丸,还生嚼了半颗新鲜的没炮制过的参,季苏靠在一点红身上半昏迷着,脑子里走马观花做着梦,梦见飞翔的铁鸟撞在高楼上,轰隆一声炸碎了,梦见火光冲天里淌血的大刀,梦见花满楼站在满是鲜花的院子里微笑着说“无事来喝杯茶,有事也来喝杯茶”,梦见为了能多吃几块糕点,就和一点红分开排队,还假装不认识……嘿嘿……。
“枣泥糕……真好吃……!”
连梦话都是枣泥糕,也没谁了。
一点红轻轻拍醒说梦话的季苏,惨白的面具吓了季苏一跳,好悬没扔出几发追魂镖,“红兄,你就不能把你那吓人的面具扔了吗?魂都要给你吓飞了。”
“你睡了四个时辰。”
一点红没搭理她的话,“该吃药了,我看了脉,内伤很严重。”
“你还会看病?”季苏说话都透着虚弱,都这样了,嘴依然很嗨。
一点红无奈的呼出一口气,“吃药,吃饭,这里不能久留。”
好的吧,你说话声音大,听你的。
二人吃了些充饥的糕饼点心,又吃了季苏拿出来的药,季苏依旧是昨天的操作,一把药丸,半根参。
一点红回复的很不错,他身体原本就强健有力,吃了药休息到现在,已经看不出前问题,但俩人都不是大夫,粗浅的医术上不得台面,只胡乱吃些恢复伤势和大补的药肯定是不行的。
季苏软绵绵的胳膊撑着身体,给一点红找出来许多工具和木方,这些木方是她攒着做机关用的,现在便宜行事改做爬犁,也算物尽其用了。
教一点红怎样制作舒适的爬犁,再把棉被一层层裹在身上,缩在爬犁上,拉爬犁的当然是声音大的一点红。
一点红也穿的圆滚滚地,腿脚都包着厚厚的皮毛,用绳子一圈圈绑的结实,上身套着羊皮做的厚重坎肩,耷拉到膝盖。
这羊皮坎肩是季苏以前给自己做的,一直当宽松大衣穿,到了一点红身上,就紧绷的很,长短才到膝盖,可见一点红比季苏高出很多。
季苏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比一点红矮一个小腿。
风雪不停息,寒风似刀剑。
雪厚的吓人,一点红在雪里趟行,雪面埋到了他的胸口,他每一步都十分坚定,一直向前。
雪地上蜿蜒出一道深沟,爬犁架在深沟上面滑行,季苏竟然还唱起了歌,声音无力却婉转动听。
寒风潇潇,飞雪飘零,
长路漫漫,踏歌而行,
回首~望星辰,
往事~如烟云……。
哼唱一会,就裹着棉被又睡着了
一路上季苏都是昏昏沉沉地,被唤醒,吃药,吃饭,然后接着沉睡。
一点红眼见着季苏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不再停歇,焦急感催促着他的脚步。
季苏再次清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了人烟,小镇上医馆坐堂大夫不敢医治季苏,给配了一副续命的汤药,叫一点红赶紧去大点的城镇。
季苏喊住一点红,声音轻轻的问他:“我们走了几天?你都没休息吧?今天休息,明天再走,好不好?”
一点红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六天六夜,好。”
一夜休息不提,总之全都是一点红照顾的季苏,有时候真是尴尬死了,比如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
季苏这个时候已经虚弱到站不起来,轻飘飘的瘦的只剩骨头,医馆里人参一类的大补药材倒是有,但大夫告诫她,大补之后便是大虚,要是不想落下病根,还是不要大补的好。
季苏惊恐地扔掉剩下的一点人参渣子,唯恐以后的人生变成病歪歪的病秧子。
其实季苏感觉自己没啥大病,睡觉一定是身体在自我恢复,说不定哪天就好了呢!
她这么说的时候,般东西上马车的一点红差点给她翻了个白眼,虽说及时收回了翻动一半的眼珠,但也叫季苏瞧见了。
“红兄!!你都学会翻白眼啦!!你这是不是跟我学的?”
季苏笑起来,小脸疼的煞白,这都止不住她嘴嗨。
“哈哈……咳咳咳,………咳哈哈……红兄,你真应该摘了面具,给我看看你长啥样!”季苏说着止不住又要睡过去,奋力说出一句“不然……我怎么认识你呢?”
说着就阖上眼,又陷入昏迷状态。
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压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地响声,一点红扶着季苏,让她靠坐的舒服些。
赶车的老伯把鞭子甩的啪啪响,马儿拖着车厢,行驶的飞快。
一点红摸摸脸上的面具,从第一次接到任务,很多年以来,一点红一直以这张面具示人,一来是威慑,再有就是为了遮挡脸上的疤。
谁说杀手不爱精致美!没看他平时衣裳整齐,头发都梳理的一丝不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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