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婚夫妻”的话，小时候说起来全无顾忌，但现在忽然说出，郭芙与杨过都听了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起来，双双扭开了头。
偏偏这个时候温柔忽然咋咋呼呼来了一句：“对了，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你和杨过也定过娃娃亲嘛！”
郭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是万万没想到，八百年前自己告诉过温柔的事情，她还记着：“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恨恨地说。
温柔眨眨眼睛笑嘻嘻：“你说过的事，我哪件没记住？当时你可得意了，还说马上要当杨哥哥的新娘子了……”
郭芙大窘，赶忙冲过去，一把捂住温柔的嘴：“好了，好了，知道了！”
温柔“呜呜呜”，好不容易从郭芙的怪力下挣脱出来，伸出小拇指在脸上刮了刮：“当初说不害羞，为什么现在忽然害羞啦？”
郭芙大声地咳嗽，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把温柔的声音盖过去。
无果。
……倒是把她自己咳了个满脸桃花。
好一会儿，才偷偷地看了杨过一眼。
就这一眼，两人的眼神又再次对上了。
杨过从未见过这丫头这么窘迫，也觉得有趣，他毕竟岁数大点，就算心里也不好意思，脸上也不会像郭芙这么明显。
郭芙只觉得杨过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戏谑，不由得更加不好意思，但她生性要强，坚决不肯落于人后，于是脚一跺，当作无事发生，大声道：“哼，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
“苏大哥，纯姐姐，你们将来结婚，我一定送一份厚礼——等我和杨过结婚，你们也来给我庆祝吧？”
她故意将这事儿说得轻描淡写，但通红的脸蛋已经暴露了一切，苏梦枕和雷纯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知道小姑娘害羞，但也绝不会点破。
苏梦枕微笑道：“那是自然，芙儿妹妹的大事，我一定备好份子礼。”
雷纯温温柔柔一笑，仿佛跟着苏梦枕夫唱妇随似的，独独温柔笑得像朵大喇叭花一样哈哈哈的。
郭芙虽然这样说，心底里到底不好意思，却见杨过扬起双眉，对着她微微一笑，面容清癯俊秀，一双凤眼中闪着些她看不明白的光彩。
事实上，杨过对把他和郭芙与苏梦枕雷纯相提并论并不是很乐意。他虽然年岁尚轻，但心高气傲，心中想的总是，我和芙儿如果将来在一起，一定是天上有地下无的绝配，哪是你们能随便碰瓷的？对，就算你是王子公主，也没法与我们俩相比。
谁承想郭芙心中，同样也是这样想的。她喜欢苏梦枕与雷纯，但还是觉得，任谁也不能与她和杨过相比。
……你们二位，真是一对卧龙凤雏、天生自我意识过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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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梦枕和雷纯并不是爱说话的，所以几人站在一起，反倒是郭芙和温柔说个没完，杨过本来也是个喜欢热闹嬉笑的人，但与苏、雷在一起，总觉得怪怪的——他总觉得，雷纯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而苏梦枕和雷纯的眼神交流，好像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本来就不喜欢别人这样，于是拉了郭芙，向她使了个眼色，郭芙也非常会意，找了个空隙，和杨过溜了出来。
刚溜到后面的花园，郭芙就停下来不走了：“干嘛呀？我还要继续烤肉呢！”
杨过笑了：“刚刚还说要当我的新娘子，现在就不愿意陪我了？”
郭芙脸上的神情一肃：“呸！告诉你，要是你以后随便拿这个开玩笑，我就不理你了！”
她撅起小嘴：“叫别人听到，还以为我上赶着倒贴你呢！”
如果不是两人感情亲密，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些话明着说出来的，杨过笑道：“好吧，你尽管去跟别人说，是我倒贴你好了。”
郭芙瞪他一眼：“哼，我要真说了，你一定生气。”
“你怎么知道？”
“你最不乐意我说我爸爸是郭靖了，”小姑娘嘟囔道，“要是在再让别人觉得你倒贴我们家，你不是又要心里不对劲了？”
杨过一怔，没想到粗枝大叶如她，也能感受到自己心底那一点幽微的情绪，心中不由得一阵温软。
他也不想想，任谁认识了那么多年，也不会对这么亲近的一个人的情绪没有丝毫感知。
这么一说，两人之间又近了一层。
说说笑笑间，杨过忽然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穿着一身西装，于是指着他对郭芙笑：“看看，你新认的哥哥在那边，还不赶快过去跟他说说大喜事？”
郭芙一看，那身影分明就是小鱼儿，脸一扬：“怕你不成？看说出来是谁不好意思！”于是放开杨过一直拉着她的手，朝小鱼儿蹑手蹑脚、踮着脚尖过去，就想从背后扑他一下，吓他一跳。
她刚走到小鱼儿附近，杨过忽然觉得不对，想立刻叫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郭芙一个飞跃，重重从背后搂住了小鱼儿的脖子。
刚一搂住，已经觉得不对。
如果是小鱼儿，根本不会这样子，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直咳嗽，而是在她压上来的前一刻，就反身躲开，让她自己扑倒在草地上了。
而面前这个少年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就被她压倒了，甚至没来得及回头，脸朝下被压着……
郭芙大惊失色，生怕自己把人给压死了，赶快把他翻了过来，杨过也怕她闹出什么，过来帮忙。
只见这个少年双目紧闭，脸上泥巴草叶脏成一团，但面容分明熟悉。
郭芙低声道：“……是无缺哥哥。”
她这个称呼勾起了杨过不好的回忆。
“还惦记着你的无缺哥哥？他差点被你弄死了。”他毫不留情地说。
郭芙咬着嘴唇低下了头：“我又没认清……”
忽然背后一个嘻嘻笑的少年声音传来：“你们俩蹲在这儿干什么呢？妹妹，温大小姐和朱大小姐在前面找你呢。”
郭芙回过头来，小鱼儿走了过来。
地上的江无缺在杨过的简单急救下也睁开了眼睛。
一左一右，一躺一站，两张相似的面孔对上了。
中间夹着个杨过和郭芙，左看看，右看看，郭芙不禁惊叹，虽然之前说过他俩长得像，但真的只有站在一起，才能看出究竟有多像。
郭芙喃喃道：“……简直一模一样。”
杨过拉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让开点位置，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明眼人不包括郭大小姐。
她心想，既然他们看起来就有故事，那我一定要帮帮场子。
于是为他们做起了介绍。
“咳咳，无缺哥哥，你还记得我吗？咱们之前在邀月阿姨办公室见过呀！嗯，虽然是很久以前了，但我相信你一定记得……”
江无缺早已站起来，他的脸色还是苍白，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与温文尔雅，他原本一直凝视着小鱼儿，现在终于把眼神调到了郭芙这边，他淡淡地笑了笑：“当然了，你是郭家妹妹，我听阿姨说过。”
“原来真的记得！我就知道，杨过还说我天天念叨你，你都不认识我……”郭芙这一个激动，又忘了自己本来要干什么了，杨过赶忙咳嗽一声，对她使了个眼色，郭芙才一个大刹车，把话题调回来，“这是小鱼儿，是我在法国认识的，现在我妈妈把他带回来啦，他就是我哥哥了。”
江无缺神情恍惚，也没怎么注意到郭芙的前半句话，只听进去了后半句：“……小鱼儿？你……你在法国哪里长大的？”
小鱼儿刚刚看到江无缺时，也是神态莫名，但他转换情绪可快得多，这时懒懒一笑：“和你们这样的大少爷没法比，我是贫民窟里长大的。”
江无缺沉默了，没有说话，但看他的神情，已经俨然把小鱼儿当作了自己的亲人，他忽然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急切道：“你……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看看？”
小鱼儿眉毛一扬，似乎觉得江无缺的话很好笑：“我去你家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可……”江无缺欲言又止。
郭芙看得津津有味，立刻替江无缺发声：“……可是你们长得那么像！我说你俩一定是亲戚！”
杨过待要阻拦她，话已经冲口而出了，只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样的话，就算心里明白，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
他压低声音，凑到郭芙脑袋边：“嘘——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咱们回去，跟你妈妈讨论了再说。”
说到请教妈妈，郭芙立刻答应了，在她心里任何事情黄蓉都能迎刃而解。
小鱼儿和江无缺都沉默下来，这小小花园忽然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到虫声窸窣、鸟声微鸣，但很快，这份沉默也被温柔的声音打破，让人不觉惊叹，怎么今天这花园如此“人杰地灵”，所有人都聚到这里来了？
只听温柔声音喜滋滋的，边走边说：“纯姐，我哥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身体好多了……嘿嘿，他要是大小姐，彩礼都得多要点！”接着她模仿男声，粗声粗气，“他可不是以前的他了，得加钱！”
以往这样的笑话，雷纯就算不觉得好笑，也一定会给温柔捧场，但这次她好像并没有笑。
雷纯打断了温柔的话，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婉：“其实这次我和苏大哥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婚约，就到此为止了。”
现在就可以把份子礼准备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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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温柔并不温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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