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被点了穴道靠在墙角罚站，眼中怒火燎原，看陆小凤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活活咬死他。
可惜的是，陆小凤连一眼也没有看他，而是躺在床上，胳膊撑着脑袋眺望窗外，已有一线朝阳探窗，初升的光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一片愁容。
“我可不可以不死？磨刀石系统的宿主一定要以死亡的方式结束任务吗？”他问高月，高月抻着腿躺在椅子上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理论上是这样，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嘛。”
陆小凤跳起来：“什么例外？”
“这得看你的任务性质和任务剧本，首先你接手的这个任务跟一般的磨刀石任务不大一样，应该是时救局的任务。”
“时救局？”
高月道：“就是时空混乱拯救局的简称，在穿越司隔壁，主要是探查小世界里有无因意外卷入异时空的灵魂，并把他们找回来，在此期间，他们也会派人扮演走失的人，有时候工作量太大，也会把任务分派给穿越司的人来做。”高月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做这种任务是不用死的。”
陆小凤已经在解荆无命的穴道了：“早说啊，大不了这个任务我不做了，等上官金虹回来我再走。”
荆无命活动着因点穴而酸麻的胳膊，冷眼看他道：“不做了？”
陆小凤点头，噙着笑揽过荆无命的肩膀道：“我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是希望能跟你做朋友的，为了朋友，区区一个任务算什么？”
朝阳已完全升起，光芒落在陆小凤的身上，就像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愁苦的表情变成自信的微笑，看起来竟真像一只遨游天下的凤凰。
谁的心脏在怦怦跳个不停？又是谁浑身的血流激荡奔涌？饶是荆无命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禁有些动容，他这半生只为了上官金虹而活，只为了杀人而生，现在竟有个人愿意揽着他的肩膀，跟他交个朋友？
朋友的温暖，或许只有拥有过的人才能体会。
高月本不愿当个破坏气氛的人，但眼看这攻略大师开始释放他的汤姆苏魅力，她又不得不开口提醒一句：
“时救局的任务的确不用死，但你毕竟是磨刀石系统的宿主，有些任务该死还是要死的。”
陆小凤反应极快，荆无命还未反应过来，他揽着肩膀的手反手就拍上荆无命的颈肩穴，转头跳上了桌子：“什么样的任务是必须要死的？”
荆无命：“……”一瞬间的感动究竟是错付了。
高月靠着椅背，手搭在上头，侧头道：“让我看看你的剧本。”
“怎么看？”
“笨，点开任务栏，全选文字，再点击打印。”
须臾间，一个薄薄的小册子已静置在桌面上，高月刚翻两页就被上头满满的“已放弃”和“任务失败”给晃了眼，而标明“已完成”的任务除了一个名满天下之外就全是结交任务了，并且所有关于结交的任务全是最高积分完成。
高月一阵无语，忍不住吐槽道：“……你没绑定攻略系统真是屈才了。”
她一路看到最终任务上：在最终决战，请宿主牺牲自己，使【李寻欢】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牺牲。”陆小凤念着这两个字：“这个牺牲也不一定是牺牲生命的意思，是不是也可以解读成牺牲名气或者牺牲产业？”
高月笑笑：“你这个解读很新颖。”接着笑容一收：“不过很可惜，你这个任务就是必死的那种任务。”
陆小凤一僵。
高月解释道：“因为上官金虹这个人就是必死的，我曾来过这个世界的几十年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上官帮主死于小李飞刀，这是宿命，你放弃做任务也没用，就算等他回来，也还是要死的。”她掂了掂剧本：“而且就上官金虹这个人的性格来看，与李寻欢决战是他一定要做的事。”
“就算如此，你也要放弃任务？”高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沉默许久，长长叹了口气，走到荆无命身边解开他的穴道，一字字道：“我放弃。”说完轻松一笑：“这样至少你还可以再见你父亲一面。”
荆无命冷冷看着他，转过头，喉咙一动，吐出一个“滚”字。
……
六月初一，初夏时节，纯白大理石砌成的台阶两侧开了一片不知名的小花，李寻欢拾级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很广阔的庄院，看起来甚至比一门七进士的李园还要大上许多。
这是李寻欢第一次来到金钱帮的总舵，据说这里是江湖上最可怕的地方，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因这庄院里发出的命令而失去了生命，大理石虽白，上面却有洗不清的鲜血，散不去的血味。
但李寻欢却觉得这里跟其它任何一个富贵人家的庄院没什么不同，他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任何杀气。
穿过大敞着的宅门，一路走到院子里，院子很静，也很空，仿佛一个人都没有，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座宅院的四面八方都聚满了人，只需有一个人一声令下，无论他站在什么地方，他立刻就会被几十名高手团团包围。
李寻欢在院子的石阶前停下脚步，忽然有一个幽灵般的身影自半空中闪现，又眨眼间到他的身前。
“请问足下可是李寻欢？”
“正是。”
那人道：“请随我来，帮主已等你多时了。”
大门是完全用铁浇筑的，窗户很高，也很小，房顶也已被砖瓦砌死。
李寻欢一进去，那道铁铸的大门便彻底关死。
陆小凤站在桌子前等他，桌子上有酒也有菜，还有一壶解酒茶。
桌子边有两张椅子，李寻欢不仅很放松地走过去坐下来，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陆小凤抱着臂，靠着墙道：“我是来约你决斗的，今天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李寻欢道：“我知道。”
陆小凤胡子一翘：“可你现在的样子仿佛是到一个相交多年的朋友家串门。”
李寻欢笑笑：“上官帮主也不像是要决斗，决斗为何要摆上这么一桌酒菜呢？”
“这或许是给你的送行酒也说不定。”陆小凤脸色忽然沉下来：“我早就想见识一下小李飞刀究竟是不是例不虚发。”
“我劝上官兄还是莫要试的好，与其以刀赌命，不如陪我喝上几杯酒。”
李寻欢在笑，笑得比陆小凤还暖，比汤姆苏还要杰克苏。
琥珀色的酒水倾入杯中，陆小凤也坐了下来，忽而绽出笑来：“我知道了，肯定是林诗音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所以你才有恃无恐。”
“也不全是如此，她的话毕竟太过荒唐了，我若真的随意相信这种话，只怕还活不到现在。”李寻欢道：“真正让我放松下来的，还是上官兄这个人。”
酒杯一顿，陆小凤好奇道：“我这个人？”
李寻欢道：“在下有个兄弟名叫铁传甲，因十八年前一桩旧怨惹上了中原八义，他们本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多亏了一个叫贾鸣的人查清当年真相，了却这桩已过了十八年的恩怨，让铁传甲和中原八义握手言和，这份恩义，不但铁传甲记得，我也记得。”
陆小凤笑脸有些僵硬，眼中却闪动着极自豪的光彩：“这与我有何干系？”
李寻欢笑道：“上官兄一定要我说出来么？贾鸣便是上官兄的行走江湖的第二个身份。”
陆小凤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容有些怪。
行走江湖之人，谁还没有几个假名呢？
杯酒沾唇，陆小凤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其实他自己就能回答自己，因为这个贾鸣实在跟金钱帮作对太久了，金钱帮要杀的人他要救，金钱帮要对付的势力他要帮，甚至有金钱帮中杀戮过甚，武功却极好的两个舵主也死在他手中，就这么一个人，作为“独断专行”“心狠手毒”的上官金虹居然从不找他麻烦，要么贾鸣是他亲大爷，要么贾鸣就是上官金虹自己。
从年龄上看，显然是后者。
而且铁传甲跟李寻欢又是极好的朋友，想来也曾对他描述过贾鸣的身材长相，陆小凤出门又没有易容的习惯，他李寻欢要是连这都想不到，还考什么探花，早就烤红薯去了。
陆小凤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了，我并非上官金虹，只是暂住在他体内的一个鬼魂罢了，与你交手，死在你刀下，是上官金虹的宿命，也是我的任务。”
李寻欢摩挲着酒杯，面露难色。
“上官兄可知，我的飞刀为何例不虚发？”他接着道：“因为信念。”
因为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因为他有必将恶人灭于刀下的决心。
倘若对手不是恶人呢？倘若对手是一个很值得交往的朋友呢？
只怕小李飞刀刚出手就要掉在地上了。
李寻欢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的确。”陆小凤笑笑，这笑居然有些调皮：“所以我不想死了。”他举杯：“喝完这杯酒，全天下都会知道，我已败在你手中。”
李寻欢眼中露出暖色道：“喝完这杯酒，你就是我的朋友。”
“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
阿飞一拳砸在铁门上，冷汗从额头划过眼睑。
“我来晚了！”
林仙儿站在他身边温声道：“小飞，你已经尽力赶过来了，李大哥他不会怪你的。”
黄衫人已将他们包围，之所以还没动手也只不过是因为帮主还没有下令。
她环顾四周，一抹恐惧之色挂在脸上，手悄悄牵住阿飞的袖子。
“小飞，我……”
阿飞忽然道：“我一直在怀疑一件事。”他盯住林仙儿那双美丽动人的双眼，仿佛看透了她的皮肉，一直盯她到骨子里。
林仙儿的手隐隐有些发抖，莫非……莫非自己艳帜高帐的事儿他已知晓？！她心里有些慌，脸上却写满了委屈，道：“什么事？是不是有人说过我什么？”
“不，是我自己怀疑，你老实告诉我……”
林仙儿已打定主意，他说什么都不会承认，酝酿出来的眼泪慢慢浸润了眼眶。
阿飞一字一字道：“你是不是穿越司的人？是不是磨刀石的宿主，专门来磨砺我的？”
林仙儿：“啊？？？”
阿飞抓住了他的手：“你快用道具把我送进去，积分算我问你借的！”
林仙儿：“……”
林仙儿：这人有病吧？
这一更补昨天的，晚上我再试着搞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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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决战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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