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谈一谈？
你陆小凤一纸书信给我们支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以，我们来了，为了登上这最高处，我俩顶着严寒，忍着饥饿，耐着种种不适好不容易爬上来，半条命都要搭上去了，你现在让我们下去？
人言否？
叶孤城理都没理他，静坐调息，一心一意地想在决战前把剑境再拔高一个层次，西门吹雪倒是看了陆小凤一眼，可也只看了一眼，就像把整座山峰的风雪都融进了目光里，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陆小凤：“……”他说不出话，不管是从情理上还是生理上，都说不出话来，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已经是大大挑战了身体的极限，说完便就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吐，只不过吐的不是血，是胃里的酸水。
在这种地方，简直每一时一刻都是忍受折磨，胸闷、窒息、头疼得简直要炸开！他有些气恼地瞪了眼身后，红衣少女满眼都是天然无辜，脸色还是惨惨的白，灰败的唇边溢出一丝血，眉头紧皱，仿佛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了。
陆小凤浅叹一声，算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犯不上跟她计较。
花满楼原本一路都跟在高月身侧护着她，陆小凤这一跪，他立刻也跟着蹲下来，轻声问：“你怎么样？”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罐子放陆小凤口鼻上让他吸，罐身纯蓝，有白色透明呼吸口，正是氧气瓶。
相比于五百两银子一瓶的高价，高月还算良心，只需付三千两银子，用多少都免费。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是内力精纯的高手，轻功也是第一流，从昆布冰川一路攀爬至峰顶，加起来一共才用了不到三瓶。
现在花满楼手中的是最后一瓶。
陆小凤深深吸了两口才将将缓过来，他直接由跪变坐，苦笑道：“看来我也需要调息一下，一起？”
花满楼也坐了下来，扭头道：“瑶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高月没觉得怎么样，在穿越司打工那么多年，什么恶劣环境没待过？别的不说，光是这珠峰她都爬过七八回，早就适应了。
但作为一名敬业的戏精，人设自然要拿捏到位，她笑笑，死气沉沉的大白脸压下五分虚弱，现出六分坚强，一字字道：“无事。”然后偏过头咳了咳，偷偷往嘴里塞了个血胶囊咬破，淋漓鲜血溅红了一方冰雪。
花满楼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高月也坐下来，闭目道：“为了这一战，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吐血而已，调息一下便好。”
……
大家都在静坐运功恢复，只有高月在发呆。
她一会儿看天一会看地，忽然，手腕上的腕表亮了亮，那是她专门跟同事联络用的，她环顾一圈，见无人睁眼，悄悄撸起袖子看了眼，腕表上只有一行小字。
“我在珠峰阳台，快过来分账。”后面是一个大大的，龇牙笑脸的表情包。
高月笑笑，这是发了大财了。
虽然银钱对她们这些人来说不算特别重要，却也万万不能没有，谁不想在外出任务的时候拾掇得光鲜亮丽，吃香喝辣，过得舒舒服服的呢？做任务的时候顺便捞点钱是穿越司心照不宣的潜规则。高月一向大方豪气，有捞钱的机会从不会自己个独吞，往往叫上人一起干，分钱的时候也从来只拿小头，这让武侠分区的大部分人都跟她关系不错。
这其实是近些年才缓和的关系，在很多年前，高月不是这样的。
她隐约记得自己当年刚入穿越司的时候，并不是武侠分区的任务执行人，而是个系统开发师，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简直像个氢气球，又爱飘又爱炸，嚣张跋扈不可一世，还喜欢故意在系统里搞点bug捉弄人玩，在总司里混得猫嫌狗厌，愣是被一群老实人从总司联合挤兑到分区，还是她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地走过来，吃了不少苦头，挨了不少社会的毒打，这才慢慢学会了为人处世的道理。
而这些事，除了她自己，几乎没有人记得。
不可否认，穿越司是个温情的地方，能进到这里的都是本性良善之人，没那些勾心斗角的花花心思，今天你帮我一次，明天我帮你一次，一来二去就能交上朋友。同时这里也是个残酷的地方，毕竟朋友间相处的时间太少，而分别的时间又太多，明明上一刻两个人还要好得几乎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等下一刻，分别去了小世界里兜兜转转十几二十年，再回来，看对方最多只是眼熟，刚想打个招呼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忘了。
高月敢肯定，这个一见面就亲热地勾住她脖子的女人肯定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珠峰阳台是珠穆朗玛峰最后一个需要挑战的难关，也是在峰顶前最后一个有缓坡的地方。
一块地势稍稍平缓的地方零星坐着七八个人，嚼着干粮休息，峭壁之上抛下一条绳索，三个人在攀着这条绳子，在下面还有几个人抱着氧气瓶深呼吸。
这些人一见高月是从上面下来的，立刻扯住她问：
“西门吹雪上去了没有？”
“叶孤城上去了没有？”
“我刚才看见陆小凤了，开打了没有？”
高月一一回答，然后径直走向蹲在石头上数银票的穿着青苹果色夏裙的女人，胳膊揽在她肩膀上，“嘿，姐妹，赚了多少？”
女人回头，露出一个猫儿般狡黠的笑意：“你猜猜。”
高月瞄了眼银票的厚度：“百万两有了吧？”
女人附上她的耳朵，悄悄报了个数字，高月倒吸一口气：“卧槽，这么多？”
“这还只是现银，欠条和珠宝玉石抵账的我可还没算呢。”
高月怼怼她：“诶，走时候别忘了布一个探测仪，整个山脉都布上，好好检查一下，万一搞出人命来可就麻烦了。”
女人笑道：“放心吧，我手底下有准，真一个子儿也掏不出来的，我难道还能真叫他死在这上头么？”她接着道：“这是你那份。”
高月笑眯眯接过，死人般的脸颊慢慢透出一点红晕，随即又隐下去，她又从中抽出两张大额的银票塞回去：“我记得你好像还管出入小世界的人员信息？”
女人一怔，高月连忙又多塞了两张银票：“帮个忙，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点麻烦。”
“什么事？”
高月道：“回头帮我查一下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来过，任务目标有几个，分别都做了什么任务。”
女人蹙起眉：“你查这个做什么？”
高月道：“我总觉得这个世界我好像来过，我有点怕是……万一遇到老熟人……你懂吧？”
女人沉吟道：“按理说，这事……唉算了，谁叫咱俩关系好呢？等我回去查完就发你系统里。”
……
高月回去的时候，陆小凤已经跟西门吹雪缠斗起来，叶孤城没有出手，只在一边看着。
这时也有三个人到了，一个是司空摘星，他坐在地上，一边呕吐一边忍不住道：“陆小凤这小子的武功怎么进步这么多？”
另一个是武当木道人，在这里除了高月和长裙女人外，只有他是最轻松的，他站在这里似乎跟站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一派仙风道骨，道袍被风吹得飞扬，仿佛即刻就要羽化登仙。他捋着胡子道：“西门吹雪不愧是剑道大家，方才那一招穿云赶月着实犀利灵妙，连灵犀一指都不敢擅自去接，贫道不能及也。”
还有一个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他半蹲着，脚边一摊鲜血，他脸色不太好看，而且看起来好像还很失望的样子，喃喃道：“可惜叶城主没有出手，不然……”不然什么他没有接下去，即便峰顶的人不多，他也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高月上来后不久，又有几个人也陆续上来了，其中便有身家巨富的“太平剑客”司马紫衣，只是他身边跟着的九个青年已一个都不见了，自从上来后，他手中的氧气瓶连一刻也没有放下来过，他怼着氧气瓶，闷闷道：“叶城主，你还不出手么？”
叶孤城没有动，只有手指在不停地摩挲他的剑。
他像是在等，有像是在催促。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战况焦灼，一时竟也难分上下。
陆小凤原本并不是西门吹雪的对手，但他毕竟当过两年的上官金虹，两年里，足够他将子母龙凤环的奥义融会贯通，而上官金虹的境界是“手中无环，心中有环。”
不论招式，单是这个境界就比西门吹雪高出那么一丢丢。
所以他现在将将能跟西门吹雪持平。
高月在看，也在等，看着等着，她的目光忽然不自觉地溜到了西门吹雪脸上。
很少有人能将素淡的白衣穿出冰山一般的效果，他一身白衣仿佛与积雪相融，一举一动皆是肃杀之气。
这是高月第二次见到西门吹雪，相比于初见，他更多了几分夺人心魄的气势。寒风凛冽下，他的皮肤竟还是苍白的，跟高月伪装的死白不同，他的白，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颜色，冷而锋锐，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高月一直盯着他看，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他的剑法，这种感觉更甚，剑光起落间，高月忽然觉得心脏抽痛，额头慢慢渗出冷汗，连呼吸也几乎凝住。
突然间，西门吹雪的剑一顿，连绵不绝的剑招居然停了下来，不但陆小凤意外，所有人都觉得意外。
他硬生生停住剑，居然转头看向高月，忽然道：“我是不是见过你？”接着，他又补充一句：“在很多年前。”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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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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