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觉得陆小凤大概会难受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心态再好的人，他可以承受一次打击，两次打击，甚至三次四次，但绝对承受不了一直打击。
陆小凤就在承受。
一个人若实在承受不了打击，通常都会忍不住想把自己吊死、捅死或者跳进河里淹死，一了百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就都烟消云散了。
陆小凤不行，他本就已经死了。
他没有任何可以逃避的方式，哪怕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也终究是要醒来的。
现在陆小凤就已清醒。
他把头发梳的很光亮，胡子也细心打理过，保证这两条胡子长得跟眉毛一模一样，不仅如此，他还换了身天青色的衣裳，袖口比较宽，腰带系得很紧，腰身看起来似乎比十年前还要细一些，外面还披了一件大红色的短披风，更显得他整个人热情似火。
他站在阳光下，看起来很精神，也很健康、敏锐，有一种挺拔向上的感觉，总之你看到他，绝不会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又哭又笑，好似发了疯的酒鬼。
他又坐回了昨晚上他摔碎酒坛的那个位置，高月也在那里，一边喝粥，一边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你在写什么？”他问。
高月低着头随口道：“定个计划。”一抬头，半句惊呼卡在喉咙里：“失声道，你怎么……”她笑笑，笑容很暖：“你看起来很好。”
除了脸色略有些憔悴，眼睛格外红肿之外，他看起来非常好，简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陆小凤回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笑容：“你看起来似乎也很不错。”
“啊，还好还好。”高月抓了下头发：“要吃点什么吗？我请你，这里的粥味道不错。”
“那再好不过。”陆小凤招手，唤来店小二道：“我要一碗鳝鱼虾爆面，一碗红烧鱼翅、水晶蹄膀、还有烧得脆脆的烧鸡，再来一碗老鸭山参汤，要炖得烂一些……”
还未说完，高月接着道：“还要一碟健胃消食的山楂丸。”
陆小凤眉毛一挑：“你请客？”
高月点头。
陆小凤笑笑：“你几时这么大方了？”
高月道：“我一直都很大方，尤其是做生意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让朋友吃亏。”
陆小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的请客，原来是有个生意等着我呢。”
高月道：“不算生意，我只不过是想知道，你这一晚上都经历了什么。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一个伤心欲绝的人突然容光焕发起来。”她话风一转，跟着沉沉一叹：“老实说我也常常郁闷，郁闷的时候就想骂人，说不定还会用头去撞墙，若我知道了你的方法，我就既不用去骂人，也不用再去撞墙了。”
陆小凤道：“我也没干什么，只是在跑出去的时候把二十个人打成了猪头，又撞了一百零八下墙，最后把柳如刚和倪蝶这两个王八蛋狠狠地骂了一顿而已。”
高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你不想说就算了，耍我做什么？”
说话间，陆小凤的鳝鱼虾爆面已上了桌，热腾腾地香气忽然铺开来，他却没有立刻动筷子，只是在盯着看。
高月道：“你为什么不吃？”
陆小凤道：“太烫，我在等它凉。”
“凉了就腥了。”
“腥了也没关系，我就喜欢吃腥的。”
高月看了看自己的粥，也不是普通的白粥，而是金丝火腿瘦肉粥，咸香扑鼻，粥暖暖的，稠稠的，可香味跟鳝鱼虾爆面一比，就不值一提了。
她咽了咽口水，道：“我替你尝尝。”说着就要伸筷子，还没碰上一个虾球就被另一双筷子挡住，陆小凤微笑道：“这是我的。”
高月重重喘气，如果她不喘气，可能肚子都要气破了。
“我请客诶！我吃一口怎么了？”
陆小凤把盘子推到高月面前，笑吟吟道：“你若想吃，我当然没法子跟你抢的。”
高月一边吃一边吐热气，陆小凤只是看着，忽然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世界一共来过几个穿越司的人？”他嘴角的笑容有一点发苦：“下次至少也让我有个准备。”
高月吃饭的时候一般不爱说话的，尤其是吃到好吃的东西，更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以前陆小凤在吃饭时跟她搭话，都被她瞪了回去。可现在，想到他昨晚那么痛苦，那么失态，她良心一痛，含糊道：“我之前委托朋友查过，我这就打印出来给你看看。”
手往桌子上一放，几张纸就已压在她掌下，陆小凤接过去，一字一字地看着。
任务目标是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西门吹雪，具体任务是三个，一个针对西门吹雪，两个针对他自己，他也很明显地看出，那正是倪蝶和柳如刚的任务。
而任务执行者……
陆小凤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代码，双目微微眯起。
0418；0712
他的手指在这一串数字上流连，又看了眼高月，忽然笑了笑，等高月吃得差不多，他把这张纸推给她看，状若无意道：“这里面哪个是你啊？”
“噢，应该是……”说到一半，高月猛地顿住，手臂上的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已知，代码代表着两个人，其次，倪蝶和柳如刚全部暴露，现在，陆小凤指着代码问这两个人哪个人是她！
她的马甲被扯了！
清晨的日光照进来，陆小凤背光而坐，她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但可以清楚地看到，陆小凤的拳头已捏紧，上面的青筋已突出！
一时不查，被就么被他装口袋套了！
高月脑袋嗡得一下，强烈的心虚涌上来，表情不变，内心慌成了狗，被“怎么办”三个字刷了屏。
“我在问你，这里面，哪个是你？”陆小凤的语气明明和刚才一样，却不知为何多了股不耐的冷意。
不能让他知道！至少现在不行，要么他俩因为当街斗殴被穿越司强制召回，要么……反正高月现在连头都不敢抬，至于为什么不敢，她自己也说不清。
越急的时候，高月的头脑就越是清晰。
她盯着文件，忽的，灵光乍现！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抬手指向了两串数字之间的分号。
“ ；”
“这个，就是我。”
陆小凤：“……”
高月道：“唉，时间太长了，这不得好好想想么！你该不会把我当成倪蝶了吧？都说了，我以前没见过你，呐，我当时的任务目标是西门吹雪，在珠穆朗玛峰上他也认出我了，他总不会跟我联合起来骗你吧？”
陆小凤盯着那小小的分号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沉默了半天，他道：“三个人里……你为什么……跟他俩不一样？”
高月道：“因为……嗐，当时我是新人嘛，就，实习期你知道吧，总得跟正式员工区分开，就……区分一下。”
陆小凤注视着高月的脸，眉毛、眼睛、鼻子，他全都看了一遍，缓缓吐了口气道：“还好，你不是她，绝不是。”
高月听得一愣。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怅然，接着道：“你若是她，刚才早就一拳打过来，揍青我的眼眶了。”
高月：“……”我当年这么暴躁的吗？
……
吃完了饭，高月问陆小凤有什么打算，陆小凤道：“打算？当然是去查整件事的幕后黑手了，我总不能叫我的同僚白死一场。”
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
高月甚至觉得，假如陆小凤在穿越司里遇上了柳如钢，说不定会一拳揍上去，打得柳如刚满地找牙。区长也是，就算陆小凤身上的羊毛产量再多，也不能可他一个人薅啊，好歹让他歇几年再往这儿派人吧？她要是陆小凤，没准现在对交友已经ptsd了。
走在日光下，高月忽然道：“对了，之前说是要找你的朋友去查这毒药的来源是吧？你这个朋友是谁呀？”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
万梅山庄里，海棠花开得正艳，太阳还没有落山，灿金色的余晖已洒满了山坡。
屋子里布局典雅，窗户开着，不时涌进花的芬芳。
西门吹雪就坐在窗下的藤椅上，面对突然拜访的两个不速之客，以及摆在桌子上的两个玻璃瓶，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不悦，冷冷道：“你不远千里从蜀中赶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分辨这两瓶毒药？”
他冷笑一声：“我从不用毒。”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不用毒，但我知道，你不仅是一名剑客，更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我也知道，你曾中过唐门的毒，没有人能解唐门的毒，但你还活着。”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他随手拿起一个瓶子，将里面的脓血倒在桌子上，红木桌面竟然被腐蚀了一个大洞！
西门吹雪想也没想，直接道：“唐门的透骨砂。”
陆小凤眼皮一跳，果然是唐门！
西门吹雪又打开了另一个瓶子，这次他没有倒在桌子上，而是拿起瓶子放在太阳底下看，这瓶从柳茹刚身上取下来的血在阳光下看起来竟是淡紫色的，还隐隐闪动着像宝石一样的光芒。
西门吹雪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很奇怪，虽不至于脸色大变，却远没有刚才那么淡然。
究竟是什么人，什么毒，能让西门吹雪这样的人变了脸色？陆小凤的心忍不住紧缩起来，就像有一百只猫爪子在挠他似的
他焦急的等着答案，偏偏西门吹雪竟然连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他不想说话的时候，没有人能逼他说话。
一直没出声的高月忽然道：“你不知道？”
西门吹雪道：“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我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个火葬场文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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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毒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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