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还未散尽,一道故作苍老的声音在林中若隐若现。
“你很不错。”
陆小凤站在原地没有动,凝神留心着那段声音传来的方位:“你到底是什么人? ”
“观察你的人。”
“观察我?”陆小凤摇头失笑,语气里藏着淡淡的讥讽:“原来这世上的闲人还真不少 。”他接着道:“你不打算现身吗?”
那道声音又开始飘忽不定,一会儿在远处,一会儿又似在耳边,苍老的声线也在变化,时而尖锐,时而粗厚,为的就是不让陆小凤听声辩位找到他。
他含着笑道:“你为什么不试着找找我?你若是能找到我,我就让你见见。”
陆小凤抱着手臂靠在树上,笑道:“你又不是绝世美人,见了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可对你接下来的麻烦也没有坏处。”
麻烦两个字让陆小凤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他背着手,散步似的往果木林里走。
林子里的爆炸还在继续,偏偏他像开了天眼似的,每一步都完美地避开了爆炸,有几次他刚走过,脚后的泥土便爆开,若慢上片刻,必定炸得他粉身碎骨。
他却好似没有看到,脚步也没有半分慌乱。
“你现在是不是在看着我?”
那声音道:“当然。”
陆小凤道:“云在天知不知道你也在这里?”
那声音笑道:“凭他的脑子,还布不了这样的阵。”
这阵法玄妙无比,树木在移动,每移动一分,相对的位置就会爆炸,只有掌握了树木移动的规律,才能在这处处是火药的陷阱游刃有余。
藏在暗处的人能时时观测到陆小凤的举动,必然是再阵眼,若想找到他,必得勘破此阵,而这更比观测树木移动的规律要难得多。
“我很奇怪。”陆小凤道:“你看起来并不想杀我。”
“当然。”
“可我若真的死了呢?”
“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陆小凤苦笑 ,这种事,他这些年实在经历了不少,从他的灵犀一指闻名江湖以来 ,就有数不清的人想试试这项绝技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饱含杀气的刀剑也从来都不长眼睛 ,他若接得住,往往换来一句 “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 ”,若接不住 ,那不好意思,他不仅白死 ,还得落了个徒有虚名的名声。
这个藏在暗中的人跟那些人实在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其他人试的是灵犀一指 ,而这个人则是全方位的考验。
陆小凤打心眼里厌恶这种考验 ,所以他决定等找到这个人的时候,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绕着果木林走了一圈,在一个点突然顿住,而后翻身往上爬上了树梢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在树梢上纵横跳跃,也就在他飞身上树的那一刻,脚下的土地在同一时刻整个爆开,土屑翻飞,响声轰鸣,地上有了数不清的烂坑,也炸出了不少机械弹簧。
“早就听说陆小凤聪明绝顶 ,没想到还精通阵法。”藏在暗处的那个神秘人声音竟带了几分夸赞 。
如果说前面那几次是运气好,或者说看出了规律 ,那这一次完完全全掌握了这个阵法,这才能避开这致命的一击。
虽然陆小凤不喜欢被考验,但对手的夸赞他还是很受用的 。衣袂翻飞间,他得意道:“这阵法复杂巧思,看来阁下也是个能人 。”
神秘人笑道 :“你是在夸你自己吗?”
陆小凤道 :“一点也不错。”
树木忽然不动了,他双臂一展,衣摆翻飞 ,大红色的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 ,从高高的树上 飞身而下 ,还顺手摘了个熟透的果子啃了一口。
其实他本来不懂阵法的,但他当了两年的上官金虹,金钱帮里常日无聊,他又不喜欢弄权,闲着的时候就翻翻上官金虹的藏书打发时间,恰好那些书册中就有关于阵型的记载,写得很有意思,他看了几遍也就背下来了。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 ——他仰头看向面前的那棵树,食指敲敲树干:“下来吧 !”
一个穿着锦袍看不清面目的人从树上飘然而下,身姿竟比陆小凤还要轻盈许多。
他脸上带着面具,头上罩着灰色斗篷,整个人好似在雾里 。
陆小凤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
“你好像很失望?”
陆小凤道:“我难道不该失望?”
神秘人笑笑:“好吧,我说过,你若是能找到我,我就让你见一见。”
说着,他除掉了斗篷 ,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面具下是一张中年人的脸,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陆小凤当然没有小看眼前这个人,因为上官金虹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他的铁血手腕却能让整个江湖胆寒。
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甚至比上官金虹还要危险的多。
陆小凤道:“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吗?”
神秘人道 :“你可以猜一猜。”
陆小凤居然真的在猜了:“你应该是割据一方的枭雄 ,手底下势力不小 ,而且不是正道的势力,否则你威胁不了唐门,像云在天那样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跟随你。”
“你不是中原人,中原的各大派掌门我全部都认识,他们或心机深沉 ,或身怀绝技 ,或德高望重,但绝没有你这样的本事 ,而且他们也不需要观察我 。”
“你认识西门吹雪,或者说,西门吹雪认识你,他一年只出门四次,若要认识你这样的人 ,只怕也不太容易,所以我推测 ,你们一定老早就相识了 ,他的万梅山庄远在塞北,紧临西北大漠。”
“由此,你的身份也不难猜。”
陆小凤盯着他的脸 ,一字一字道:“你是西方罗刹教教主,玉罗刹。”
玉罗刹大笑,一边笑一边鼓掌:“陆小凤不愧是陆小凤,果真聪明绝顶,叫我佩服。”
陆小凤道:“不知玉教主接下来想给我什么麻烦?”
玉罗刹含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说完,他身形一动,竟似烟雾一般被风吹了走 。
“云在天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在下一个麻烦到来之前,我可以让你歇息一段时间。”
陆小凤望着那道似云烟一般消失的身影,一时哭笑不得,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步走到方阵之中,也是云在天藏身之处 ,果然 ,他已横尸林中,气窍流血,双目圆睁,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的惊恐。
他蹲下身,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浅浅一叹。
“你已经报过仇了 ,我们俩不相欠 。”
……
一个月后,江南飘了细雪 ,陆小凤接到了高月传来的消息。
他点开系统消息 ,上面写道 :“我在羊城,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速来 。”
窗外寒梅幽香,屋里点着炭盆,桌子上有酒,还有朋友。
他正在花满楼的小楼里,跟他讲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神奇经历,包括死而复生,包括当年的真相,以及死后会去的那个世界。
花满楼是个很好的听众,不管他的讲述有多离奇,他都没有出言打断,一直静静地听着,只不过在听的时候,酒喝得急了点。
“原来如此。”
那么多惊天动地,骇人听闻的事,花满楼听完也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这四个字,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陆小凤饮尽了杯子里的酒,靠着小楼的窗户看梅花,轻松道:“我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在为我担心,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花满楼放下了杯子,非但没有松一口气,眉头反而越皱越深了。
陆小凤道:“你不为我开心?”
花满楼道:“我开心不起来。”
他又倒上了慢慢一杯酒,怅然道:“从前你还可以自由自在的喝上一杯,现在你却不得不去做一些你根本不想做的事。”
陆小凤道:“但我却能永远活着。”
天下有多少人都在追求永生?若有一个永生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又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受些趋势,做些意愿之外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若真如此,有何须带着愁意喝酒?
永远活着,也就意味着永远受人驱使。
陆小凤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被人驱使的人,就好像他本想坐在这里舒舒服服地喝酒赏梅,现在却不得不冒着冷风速速赶到羊城去。
“我走了。”
花满楼望向窗边,把酒送别:“下次来时不必打招呼,我这里永远有酒。”
江南细雪,羊城却仍像盛夏,紧邻南海,比蜀中还要潮湿焦热。
还没进城,在城门口他就看到了死而复生的金九龄在朝他招手。
“你怎么才来?”高月顶着金九龄的脸,装得像模像样,摇着扇子道:“你知不知道,你若再晚来几天,我这个绣花大盗自己就要露馅了?”
她长长一叹:“拿了金九龄的剧本我才知道,这个案子本来今年夏天就该结束的,波折横生,整整拖了大半年。”
陆小凤没理会她的抱怨,抻着脖子四处张望。
“你找什么呢?”高月不满地瞪他。
陆小凤道:“找美人。”
他道:“你不是说英雄救美?我来了,美人在哪里?”
高月气哼哼地狠狠踩了他一脚:“你看你妈呢?我就是美人!等会我要演一个我杀我自己,你见机配合就行了。”
陆小凤脚趾一麻,疼得简直要跳起来,叫道:“我找美人,你哪来的醋劲儿?”
高月道:“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情人,看着你眼巴巴地惦记别的美人,我还不能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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